戈壁的清晨来得烈,太阳刚跃出沙丘,就把金红的光泼在土坯房的窗棂上,将屋内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余清婉是被灶间的寒气冻醒的,昨夜喂完水后,她靠着炕沿眯了半宿,醒来时后背僵得像块石板,一转头,见陆重天还在昏睡,只是眉头舒展了些,额角的冷汗也干了。
炕边的陆念不知何时蜷在角落睡着了,小手还攥着一块干硬的窝头,想必是昨夜没敢惊动她,就那么守了一夜。余清婉心里一软,轻手轻脚地起身,把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旧棉袄脱下来,盖在了孩子身上。
眼下最要紧的是给陆重天换药。原主的记忆里,家里连半盒正经的消炎药都没有,只有墙角堆着些晒干的沙棘和枸杞——那还是去年秋天陆重天去戈壁深处巡逻时,顺手摘回来的,原主嫌酸,扔在那儿就忘了。余清婉记得沙棘能消炎止痛,枸杞能补气血,虽不是对症的猛药,但对重伤体虚的人来说,总比硬扛着强。
她揣上一个粗布袋子,悄悄出了门。戈壁的清晨风还带着刺骨的凉,吹得她脸颊生疼。沙棘丛长在离家属院不远的沙坡下,枝条上挂着橙红的小果子,沾着晨露,看着格外鲜亮。余清婉蹲下身,小心地避开带刺的枝条,一颗一颗地摘着,手指被扎得冒出细小的血珠,她也顾不上擦。
“哟,这不是罗紫薇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会摘野果子?”
一道尖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清婉回头,见两个穿着军绿色罩衣的军属站在沙坡上,正斜着眼睛看她,脸上满是鄙夷。左边的是张嫂,丈夫和陆重天是一个连的,平日里最看不上原主的懒怠;右边的是李嫂,总爱跟着张嫂一起嚼舌根。
“我看啊,怕是陆连长快不行了,她这是装模作样,想在领导面前博个好名声呢!”李嫂撇着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户开门的人家听见。
“可不是嘛!以前陆连长好好的时候,她怎么不这样?现在人躺炕上了,倒想起当贤妻了,晚喽!”张嫂附和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发难听。
余清婉攥紧了手里的沙棘,指甲嵌进掌心。换作原主,怕是早就冲上去吵得鸡飞狗跳了,但她不是罗紫薇。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只当没听见,继续低头摘果子。她知道,原主的名声烂透了,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只有做出来,才能慢慢改变旁人的看法。
那两人见她不接话,反倒觉得没了意思,啐了一口,扭着腰走了。余清婉看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等摘满一袋子沙棘和枸杞,她的手指已经被扎得红肿,沾满了尘土和血渍。
回到家时,陆念已经醒了,正怯生生地坐在炕边,看着陆重天的脸。见她回来,孩子眼睛亮了亮,小声问:“妈妈,你去哪了?”
“妈妈去给爸爸找药了。”余清婉笑了笑,把袋子放在桌上,“念念,帮妈妈烧火好不好?我们煮药给爸爸喝。”
陆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让自己帮忙,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小跑到灶间,笨拙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影,余清婉心里暖了暖,转身将沙棘和枸杞倒进盆里,用清水仔细清洗着。
沙棘的酸气混着枸杞的微甜,在水中慢慢散开。她把洗净的药材放进锅里,添上清水,坐在灶边,和陆念一起添柴。火苗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渐渐冒起了热气,药香一点点弥漫开来,冲淡了屋子里的药味和血腥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紫薇姐,你在家吗?”
余清婉抬头,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眼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是《戈壁军魂》的女主角,夏晴川。她是军区医院的护士,父亲是军区的领导,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在家属院里很受欢迎。
按原书剧情,夏晴川和陆重天早就互相有情意,只是碍于陆重天已婚,才一直没表露。原主的种种恶行,恰好成了他们感情的催化剂。现在夏晴川主动找上门,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
“晴川啊,快进来坐。”余清婉压下心底的警惕,脸上挤出一个算不上自然的笑容。
夏晴川走进屋,目光扫过灶上的锅,又落在炕上的陆重天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随即从手里的保温桶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余清婉面前:“紫薇姐,我听说你醒了,特意煮了点姜汤给你暖暖身子。戈壁的早上凉,你刚受了伤,可别再着凉了。”
“谢谢你啊,晴川,费心了。”余清婉接过姜汤,碗壁的温度透过粗瓷传到手上,暖烘烘的,可她心里却莫名地发冷。
夏晴川的目光再次落在灶上的锅上,眉头微微蹙了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紫薇姐,你这锅里煮的是什么啊?闻着像是沙棘和枸杞。”
“是啊,家里没什么药,就想着用这个给重天消炎补补气血。”余清婉如实说道。
谁知夏晴川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紫薇姐,你有所不知,陆连长这次伤的是内脏,还流了不少血,身子虚得很,需要的是温补。沙棘性微寒,虽然能消炎,但恐怕不太适合他现在的情况,要是喝了,怕是会加重他的寒气,反而不利于恢复。”
余清婉心里咯噔一下。她确实不懂医术,只是凭着常识觉得沙棘和枸杞有用,可夏晴川是医院的护士,按理说应该懂这些。可问题是,陆重天的具体伤情,除了军医和她这个“家属”,旁人应该不清楚才对。夏晴川只是个护士,又没参与陆重天的救治,她怎么知道陆重天伤的是内脏,需要温补?
难道是军医和她说的?可按规矩,病人的伤情不该随便透露给外人。还是说,她早就知道陆重天的伤需要温补?
余清婉抬眼看向夏晴川,只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担忧的模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那语气里的笃定,却让余清婉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夏晴川怎么会知道陆重天的伤需要温补?她一个护士,就算懂些医术,也不该对一个病人的具体伤情和用药禁忌如此了解。除非……她早就知道陆重天会受伤,甚至知道他伤在哪里,需要什么药。
可这怎么可能?难道她真能预知未来?还是说,她和陆重天的关系,比原书里写的还要密切,所以陆重天的伤情,她早就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余清婉的脑海里盘旋。她看着眼前温柔和善的夏晴川,第一次觉得,这个书中的女主角,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灶上的药锅突然“咕嘟”响了一声,热气顺着锅盖的缝隙冒出来,带着浓郁的药香。余清婉回过神,看了一眼夏晴川,又看了看锅里的药,心里犯了难。到底要不要给陆重天喝这药?如果夏晴川说的是真的,那喝了岂不是害了他?可如果夏晴川是故意误导她,又该怎么办?
夏晴川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温柔地笑了笑:“紫薇姐,你也别太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毕竟我也不是主治医生,具体的还是要听军医的。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等陆连长醒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屋子,留下余清婉一个人站在灶边,手里握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心里却一片冰凉。
她看着锅里翻滚的药汁,又看了看炕上依旧昏迷的陆重天,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夏晴川的话,到底是好心提醒,还是别有用心?她怎么会知道陆重天的伤需要温补?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扎在了余清婉的心里,让她无法释怀。
这时,陆念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妈妈,药好了吗?可以给爸爸喝了吗?”
余清婉低头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不管夏晴川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能拿陆重天的性命冒险。她端起药锅,将里面的药汁倒进一个粗瓷碗里,放在一边晾凉,心里暗暗决定,等会儿就去军区医院问问军医,陆重天的伤到底能不能喝沙棘枸杞水。
同时,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弄清楚,夏晴川到底是怎么知道陆重天的伤情的。这个看似温柔善良的女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