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律的手指陷在泥里,掌心空了一块。银戒残片掉下去的时候没发出声音,像被泥土吞了进去。她没去捡。现在动一下都可能暴露位置,更别说弯腰。
玉佩还在胸口贴着,隔着衣料发烫。共鸣没有停,反而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拉这根线。她知道这是标记生效的反应,但也可能是陷阱启动的信号。
风从林子深处吹过来,带着铁锈味。她闻到了灵识扫过的痕迹,很淡,但确实存在。不是萧云家的制式探测,更像是黑市用的追踪术残留。她的血混在泥土里,刚才那一滴精血洒下去,已经让逆律之痕短暂激活过一次。虽然只维持了不到半息,但足够把她的灵气轨迹搅乱成一团死水。
她慢慢把手抽出来,指尖沾着湿泥和血丝。陶瓷刀还握在右手里,刀背冰凉。她用刀尖轻轻划开左手食指,一滴血落在掌心。血珠滚进泥土,渗入之前画过的短符线残迹。
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干扰阵重新成型,范围比刚才小,只能遮住她周围三步。但这够了。只要玉佩的共鸣不外泄,就不会引来真正的追兵。
她从内衣夹层取出玉简。这块玉简是三年前做的,编码方式只有她和K-9知道。她输入四个字:“纹归原路,图现真形。”
玉简表面泛起一层青光。
数息之后,空中落下一道极细的光线,像针一样扎进她摊开的掌心。光束凝而不散,逐渐形成一枚冰晶状的符牌。她接住它的时候,指尖被冻得发麻。
地图到手了。
她立刻把玉简收回怀里,抓起一把土盖住刚才画符的地方。干扰阵开始减弱,她不能再在这里多待。
她靠着树干坐起来,把冰晶玉符按在左掌。右手摸出藏在裤袋里的那块地图碎片。两块玉质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
嗡——
玉符剧烈震动,差点脱手。她用力压住,却发现两者根本不融合。碎片上的纹路在排斥新玉符的数据流,像是两个不同系统的程序强行对接。
她咬牙。这种情况早该想到。拍卖会那次她就发现,市面上流传的灵岛资料都是经过篡改的。真正的地图不会这么容易拼合。
她低头看银戒残片。裂口处还有微弱的红光在闪。这是阵母血脉的共鸣残留,虽然戒指碎了,但里面刻的主阵纹还在。她把它放在两块玉之间。
刚一接触,排斥感更强了。她知道必须做点什么。
她咬破舌尖,一口含血的雾气喷在玉符接缝上。血雾落下的瞬间,两块玉同时亮起。
整幅地图在她掌心展开,化作三维光影。海域轮廓清晰浮现,中央岛屿轮廓完整呈现。岛中心有一个赤红色符号,不断闪烁。
【阵母遗迹·初代封印点】
六个字浮在空中,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不是惊讶,而是确认。她终于明白了萧云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资源,不是地盘,是重启这个封印点。
地图周围有三圈动态阵纹缓缓转动。最外层是“地脉锁链”,深埋海底岩层;中间是“天眼监察”,覆盖全岛天空;最内层是“魂印回溯”,一旦触发就会记录入侵者的一切信息。
三重禁制嵌套运行,标准的上古封锁结构。
她闭上眼,开始推演。
先看地脉锁链。这条阵线沿着岛屿西南角断层带铺设,地质活动频繁,导致阵基常年不稳定。如果选这里突破,成功率最高。
但她不能直接走正面对接。天眼监察每十二个时辰会有三分钟扫描盲区,正好出现在午时交界。那时候云层密度变化最大,能挡住高空探查。
魂印回溯最难处理。主阵眼在遗迹入口上方,无法绕开。唯一的办法是设计一条贴壁通道,避开正面感应区。这种路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而且必须保持低灵压状态,不能使用任何主动法器。
她脑子里建出一条路线:从西南断层切入,借地质震动掩护进入地脉层,顺着岩缝爬行三百米,抵达天眼盲区开启时刻,再沿东侧峭壁潜行至遗迹后门,最后用微型逆向符文打开一道缝隙。
整个过程不能超过七分钟。否则三重禁制会同步校准,所有数据重新归零。
她睁开眼,手指在空中虚划。每一道线条都精准落在记忆中的节点上。这是她作为设计师的习惯,空间建模比语言描述更快。
方案成型那一刻,她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要的不是控制我,是要我活着打开它。
她握紧冰晶玉符。温度很低,但她感觉不到冷。脚踝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小腿流下来,滴在树叶上。
她没管。
她知道这张地图不只是钥匙。它是诱饵,是局中局的一部分。韩九幽不会白白给她完整信息,萧云谏也不会放任她自由行动。接下来每一步都会被盯着,等着她犯错。
但她不在乎。
她已经看清了规则的裂缝。
她靠在树根凹陷处,双目闭合。呼吸变得平稳,像是睡着了。实际上她在反复模拟那条路径的每一个细节。哪一步需要耗血启动逆律之痕,哪一步可以借用自然波动掩盖气息,全都刻进本能里。
左手银戒残片突然发烫。
她没睁眼,只是把玉符换到右手握住。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对准胸口的位置。那里还贴着玉佩,与冰晶玉符保持着微弱共鸣。
她感觉到某种节奏。不是心跳,也不是共鸣频率。更像是……倒计时。
她猛地睁开眼。
远处城市方向传来一阵低鸣。天阙城的边界灯塔亮了一下,随即熄灭。这种异常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大型禁制启动前兆,一次是天地规则即将变更的信号。
她不动。
她不能动。
她现在的位置仍在城郊监控范围内,只要起飞或者释放灵力,立刻会被锁定。但她也不能久留。这片林区太开阔,等天完全亮起来,红外扫面会加强。
她低头看玉符。三维投影已经收起,但坐标数据还在。她把所有信息存进随身玉简,然后将冰晶玉符贴在手腕内侧,用布条缠紧。
做完这些,她扶着树干站起来。
腿很软,脚踝几乎撑不住身体。她咬牙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忍痛。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到安全区域,至少先脱离这片暴露地带。
她走出十步,忽然停下。
玉符贴着手腕的位置,传来一丝异样。
不是震动,也不是发热。是一种轻微的、规律性的跳动,像脉搏,但节奏不对。快了半拍。
她解开布条看了一眼。
冰晶玉符表面出现了一道细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