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瓶车的引擎声在土路尽头彻底熄灭,沈知律跳下车,把车推到灌木后藏好。她没再看那枚玉坠一眼,只将它塞进袖口深处。玉佩还在口袋里震动,频率比刚才更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她弯腰贴着林区边缘前进,脚踝的伤让每一步都发沉。止痛丹的效果快过了,走路时骨头像被砂纸磨着。但她不能停。检查站已经过去,车队如果按原路线走,现在应该正从废弃工厂东侧的坡道上下来。
她趴在一处低洼地,抬头望向前方。晨雾正在散开,远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烟。四匹灵马拉着三辆封闭货箱驶出拐角,车轮碾过碎石发出闷响。护送的修士穿灰袍,腰间挂着制式短刀,两人在前,两人押尾,灵识扫视范围覆盖整支车队。
沈知律屏住呼吸。她的手摸向银戒残片,指尖触到裂痕边缘。逆律之痕不能轻易动用,一用就会耗血,还会引来更强的追踪。她必须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靠近目标货箱。
她记得玉佩第一次剧烈震动是在冲过检查站之后。那时车队还没出现,但它已经感应到了。说明目标灵材就在其中一辆车上,而且和地图碎片有共鸣。
她慢慢爬行,借着沟壑和矮树遮掩身形。污水渠的出口就在前方二十米处,那是她昨晚逃出来的位置。她没有走主路,而是顺着排水沟一路摸到这里。现在她离车队只有五十步距离。
领头的车夫抽了一鞭,马速加快。沈知律心头一紧——路线变了。原本这队该在坡下缓行,等巡查令确认通行资格才继续前进。但现在他们直接提速,显然是接到了新指令。
她不能再等。
她抽出陶瓷刀,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符线。这是她提前准备的微型偏移阵,能短暂干扰红外探头的扫描角度。她把最后一滴回灵液倒在刀背上,液体滑落,渗入泥土。
符线亮起微光,随即熄灭。
她抓住这个空档,快速向前移动十步,躲进一堆废弃建材后面。这里离车队尾部只剩三十步。她能看清最后一辆车的编号——“庚七”。
玉佩突然又震了一下。
就是这辆。
她伸手进衣袋,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阵纹符。这是她昨夜在安全屋做的最后准备,用自己的一滴血混合金粉绘制,贴上去就能激活短时共鸣,标记灵材位置。只要这符不被发现,她就能随时定位货物,甚至远程触发置换阵。
她等车队完全进入平直路段,正准备起身靠近,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领头的马猛地扬蹄,缰绳断裂,车身一歪,整支车队急刹停下。
尘土飞扬中,一道身影从侧林跃出,剑光一闪,第二匹马的缰绳也被斩断。
混乱瞬间爆发。
车夫大喊,护送修士立刻拔刀结阵,两人迅速围到货箱周围,一人掏出探测罗盘开始扫描。另一人高声喝问:“谁?出来!”
沈知律愣住。
那人站在林边,黑衣束发,手中长剑未收。是青霜。
她怎么会在这里?
青霜没看她,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车队,然后朝她这边抬了下巴。
“快走。”
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沈知律反应过来,不再犹豫。她趁着众人注意力全在前方混乱上,从建材堆后冲出,贴着最后一辆车的轮毂绕到侧面。护送修士正在查看马匹状况,没人注意到车底阴影里的动作。
她抬起手,将阵纹符迅速贴在货箱底部一个隐蔽凹槽内。那里原本有个修补过的裂痕,正好能藏住符纸。指尖离开的瞬间,血脉微微一颤——符已激活。
标记完成。
她落地翻滚,躲进路边草丛。刚趴下,就听见探测罗盘发出嗡鸣。
“东南角有灵波动。”持罗盘的修士转向这边。
沈知律缩身不动,手按在陶瓷刀上。如果被发现,她只能强行启动逆律之痕,哪怕反噬也要改写探测阵的读数。
但下一秒,林中又是一道剑光掠过。
青霜跃上第一辆货箱顶,剑尖点地,留下一道裂痕。灵力震荡扩散,干扰了探测罗盘的信号。持罗盘的修士皱眉调整,数据跳动不止。
“有人干扰阵法!”
另外三人立刻分头搜索林区。
沈知律趁机往后退,一直退到灌木深处。她靠在一棵树干上喘气,额头冷汗直流。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几乎耗尽她的力气,脚踝疼得像要裂开。
她抬头看向林边。
青霜已经退到边缘,背对着车队,面向她藏身的方向。两人目光对上。
沈知律张了嘴,想问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青霜嘴唇微动。
“小心萧云家。”
说完,她转身走入林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薄雾里。
沈知律没追。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低头摸出口袋里的玉佩,温度依旧,与货箱中的灵材保持共鸣。标记稳定,交易条件成立。
车队重新整顿,换掉缰绳,缓缓启动。三辆货箱依次驶过坡道,扬尘远去。
她没动。
她坐在草根里,手指抠进泥土,稳住发抖的身体。银戒残片贴着手心,还有些烫。她刚才差点用了逆律之痕,但最终没用成。是青霜给了她机会。
可为什么?
她们只见过两次。一次在拍卖会后台,一次在后巷。青霜认出了她的身份,警告过她危险,但也仅此而已。现在却突然出手,帮她完成标记。
这不像单纯的示警。
她想起青霜最后那句话。
“小心萧云家。”
不是“小心萧云谏”,也不是“别信韩九幽”。而是整个家族。
她闭了闭眼,把玉佩收回内衣夹层。外面风变大了,吹得树叶沙沙响。远处工厂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她必须等联络信号。
她不能回去,也不能追车队。她现在的任务是守住这个标记,直到交换开始。
她靠着树干慢慢滑坐到地面,右手握紧陶瓷刀,左手按在胸口。玉佩还在跳,一下一下,像心跳的回声。
风吹起她的帽檐,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她盯着前方土路,眼睛一眨不眨。
车队的最后一辆车拐过弯道,尾灯闪了一下,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银戒残片从掌心滑落,掉进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