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律的手指还插在土里,指尖已经冻得发麻。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不能再不动。
风从荒地吹过来,带着尘土和远处城市的气味。她的身体像被碾过一遍,每一块骨头都在疼。她试着动了动肩膀,肌肉立刻传来撕裂的痛感。但她还是撑了一下,把头抬起来一点。
眼前是模糊的光。远处有车灯划过,还有高楼边缘亮着的广告牌。她认得那个方向,是城南工业区的边界。她租的工作室就在那条街的尽头。
她慢慢把手从土里抽出来,掌心全是泥和血。她低头看了一眼左手,银戒只剩下焦黑的一圈,卡在指根,像烧坏的铁丝。她没去碰它。
她用胳膊肘撑地,一点一点往前挪。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被风吹干了一部分。她不敢站起来,怕被人看见。她只能爬,像上一晚那样。
报刊亭就在前面十米处,歪斜地立在路边,玻璃碎了一半。她拖着身子靠近,靠在背面墙角。这里能挡住主路的视线。她喘了几口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她抬起手,用牙齿撕开袖口布条,缠住还在渗血的右手食指。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像在割肉。绑好后,她把手指伸进衣角,蘸了点血,在布料上画了个简单的隐匿符纹。线条歪斜,不成形,但她知道,只要方向对,就能干扰追踪者的视觉判断。
做完这些,她靠在墙上,闭眼休息。意识开始飘忽,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睡了可能就醒不过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来了。
轻,稳,节奏熟悉。她听出来了——是白璃下班回家的步子。
她猛地抬起左臂,让残破的银戒对着路灯的方向。金属反光一闪,微弱但清晰。
脚步停了。
几秒后,白璃蹲下来,脸出现在报刊亭角落。她睁大眼睛,声音压得很低:“是你?!”
沈知律没说话,只动了动嘴唇。
白璃立刻从围裙暗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扶起她的头,把瓶口贴到她唇边。液体微凉,带着淡淡的草药味。沈知律抿了一口,喉咙动了动,终于能发出声音。
“别说话。”她声音沙哑,“带我进后巷。”
白璃点头,收起瓶子,迅速环顾四周。没人经过。她一把扶住沈知律的肩膀,用力把她往咖啡店后巷拖。沈知律咬牙忍着痛,没叫出声。
后巷狭窄,堆着几个空纸箱和垃圾桶。白璃把她放在角落干燥的地方,从保温盒里拿出一块毛巾盖在她身上。然后她蹲下,从围裙夹层取出一枚玉简,外面裹着咖啡渍的纸巾。
“你让我盯的那两个人,昨天晚上在我店门口交易这个。”她低声说,“他们走后,地上闪了一下蓝光,我就捡起来了。”
沈知律盯着玉简,没伸手。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真的没动它。”白璃急了,“我只是……觉得这东西不对劲。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到了‘钥匙’,还有‘阵母’。”
沈知律眼神一冷。
她慢慢抬起右手,颤抖着接过玉简。指尖刚触到表面,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就窜进神识。她闭眼,用残存的感知力探入玉简内部。
一道残缺的海图在脑海中浮现。
三座岛屿呈三角分布,中间一点红光标记着未知位置。其中一座岛的轮廓她认得——那是古籍里提到的“沉渊之门”外围岛屿之一。坐标不全,但能看出这片海域位于东海深处,靠近灵岛禁区。
她睁开眼,呼吸变重。
“你看到他们交易时,有没有听到具体地点?”她问。
白璃摇头:“他们说得很快,我只听清了一句——‘地图碎片只能指向入口,真正开门还得靠血脉’。”
沈知律握紧玉简。
他们也在找。而且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
她把玉简贴身收进内衣夹层,紧贴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体温,能防止玉简被远程感应。
“还有别的吗?”她问。
“没有了。”白璃摇头,“但他们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石板,上面有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过。”
沈知律心头一震。
镇界碑碎片?
不可能。那东西在萧云谏手里。除非……
她没继续想下去。
“你做得很好。”她说,“接下来几天,别再靠近他们。如果发现异常,立刻换路线回家。”
白璃点头:“我知道。我每天都会检查监控,如果有修士再来,我会记下时间、外貌、走路方式。”
沈知律看了她一眼。
这个凡人女孩什么都不会,但她有一双干净的眼睛。她能看到别人忽略的东西,比如灵气的流动,比如地面残留的光痕。
她不是盟友,也不是工具。她是唯一一个在这个城市里,愿意为她冒风险的人。
“下次见面,我会给你一个安全码。”沈知律说,“输入后能清除所有关于我的记录。”
白璃愣了一下:“你怕连累我?”
“我已经连累过很多人。”沈知律声音很轻,“我不想再重复。”
白璃没再说话。她只是从保温盒底层拿出一条旧毯子,轻轻盖在沈知律身上。然后她站起身,快步走向咖啡店后门。
沈知律靠在墙边,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巷子里安静下来。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简。地图碎片是真的。灵岛入口的坐标出现了。这不是巧合。有人故意泄露信息,或者交易出了意外。
她必须查下去。
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经脉枯竭,逆律之痕沉寂,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只能等。
等身体恢复一点,等城市封锁启动,等下一个机会出现。
巷子另一头传来开门声。
白璃回来了,手里拿着手机。她蹲下,快速操作几下,抬头说:“我已经调换了店门口的监控角度,还删了昨晚八点到十点的录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清一次后台缓存。”
沈知律点头。
“你先睡一会儿。”白璃说,“我守着。天快亮了,没人会注意这里。”
沈知律想说不用,但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她靠着墙,呼吸慢慢变深。
意识下沉前,她最后记得的画面,是白璃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蹲在巷口,望着街道尽头。
城市天际泛起灰白色。
风卷起一张废纸,贴在沈知律脚边。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碰到胸口的玉简。
下一秒,她的呼吸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