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府
夜色渐深
牧老爹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里端着杯晾得差不多的热茶,刚要喝,眼角余光瞥见窗角下站着的牧老妈。
他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开口:“怎么?还惦记着小清寒呢?”
“跟着去的人说他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该到门口了。”
“可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父亲,我回来了。”
“哎,回来啦?”
牧老爹眼睛一亮,起身就往门口走。
拉开木门,牧清寒就站在门前。
原本束缚的头发此刻随意地散着,长发几乎挡住眉眼。
往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他,今儿却不一样。
眼神亮得很,嘴角也扬着,透着股少见的兴奋劲儿。
牧老爹愣了一下——自个儿儿子从小沉稳,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没等他开口,牧清寒就往前凑了一步:“父亲,和我切磋一场好吗?就现在。”
“现在?”牧老爹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爽朗的笑声落进院子里,“行啊,只要你想,爹就陪你。”
身后的牧老妈也走了过来,伸手就捧住了牧清寒的脸。
指尖触到少年脸颊的凉意,她皱了皱眉:“冷不冷啊?你瞧瞧这衣裳,都湿了半截。”
“我没事,”牧清寒轻轻挣开母亲的手,目光又落回牧老爹身上,语气透着急切,“回来时候没淋雨的。父亲,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咱去后院。”牧老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率先往院后走。
牧清寒立马跟上,脚步都透着轻快。
看着父子俩一前一后的背影,牧老妈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轻轻念叨着。
“这俩活宝,真是的,都这么任性。”
她转身回屋,想着得赶紧叫下人烧壶热水,等会儿切磋完了,也好让父子俩喝口暖身子。
院墙外的雨声渐渐弱了,晚风拂过,带着点凉意。
后院
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晚风卷着松针簌簌落下。
牧清寒手持木剑,剑尖斜指地面,青灰色的剑穗随呼吸轻轻颤动。
他抬眼时,剑峰映着月华,将那双往日覆着寒霜的眸子照得透亮,内里翻涌的战意如燎原星火,烧尽了少年人惯有的沉静。
“乖儿子,”牧老爹负手而立,玄色劲装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儿子眼中从未有过的灼热,语气里藏着了然,“看来这一趟,你看透了许多东西。你这是找到自己的路子了,想在爹面前,证一证自己的道?”
“道不分对错,”牧清寒两指轻叩剑背,他眼神骤然锐利,剑身上的寒光骤然暴涨。
“只是先前迷雾遮眼,如今总算通透了。爹,接我一剑!”
话音未落,少年的身影竟如融雪般消散在原地。
“好快!”
牧老爹瞳孔骤缩,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白日里儿子的速度虽已远超同龄,但也只是勉强能摸到一般妖王的门槛。
可此刻这身法,竟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直逼大妖王的速度!
短短半日,肉身修为绝无可能有这般天翻地覆的突破。
答案只有一个,是他的心。
心…沉下来了吗?
倒也是件好事,他更像是一个孩子了,像他本该有的样子。
心念电转间,凛冽的剑风已至腰侧。
牧老爹凭数十年的战斗本能俯身急避,衣袂被剑锋划破一道细口。
他借力旋身,掌风轻扬,看似随意的一拍,却带着浑厚法力,正中小清寒的剑脊。
“砰”的一声闷响,牧清寒被震得腾空而起,却在身形将落未落之际,突然侧身旋身,竟将手中的剑径直朝牧老爹掷来!
剑不离手,是修剑者的第一要则,更是剑客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孩子疯了?!
牧老爹下意识抬掌欲挡,可就在目光锁定飞来长剑的刹那,后颈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触感。
牧清寒两指并拢,轻轻点击他的脖颈。
“爹,”牧清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战斗时不能分心,这可是您从小教我的道理。”
他收回手指,退开两步,先前掷出的长剑“铮”地插入地面,剑穗仍在震颤。
“这一局,我赢了。”
牧老爹僵在原地,片刻后猛地转身,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倒涌起难以掩饰的狂喜,连声音都带着颤意。
“呵……这哪算结束?战斗才刚刚开始!”
“爹,您耍赖!”
牧清寒皱眉,却见父亲眼中亮得吓人,那光芒里有欣慰,更有浓郁的兴奋。
“耍赖?”
牧老爹抬手抹去唇角笑意,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如山岳压顶。
“乖儿子,别藏了。我不信这就是你的全部了。来,在爹面前,把你悟透的东西,全拿出来!”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若是我儿成长起来,这下一任的道盟盟主,谁来做还真不一定呢。
看着兴奋的老爹,牧清寒轻轻摇头。
“爹,野心太盛,易成执念。”
“执念?”
牧老爹朗声大笑,笑声震得院角松枝落英纷飞。
“那是弱者的托词!若自身孱弱,野心便是祸根;可若足够强大,能护得住想护的人,守得住该守的道,那‘野心’便是底气。”
“届时,这盟主之位,这天下公道,全都要了,又有何不可!”
“老爹,看来你一直以来老实本分的模样是装的呀。”
“哈哈哈,是不是装的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要是真是老实人,那你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若你真是老实人,那就该被欺负。”
“哦?那你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呢,还是和老实人打交道呢?”
“老实人不一定不聪明,聪明人或许也会是老实人。”
“你说你这么大一点,哪来那么多理?”
“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