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村离安东镇路程并不算太远,牛车驶过一座青石板小桥,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集市。
苏晚踏着板子下了牛车,随即伸出手把赵小宝往怀里一带,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座陌生的镇子。
下了几日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停了,长长的街道已被摊贩们清扫出一条道路,街上两旁铺子的门板被伙计擦得干净透亮。
包子店、面馆店的伙计打着哈欠,卸下了半边门板,炉灶里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子偶尔窜出灶口,落在青砖上又迅速熄灭。
蒸笼一打开,白蒙蒙的热气裹着肉香、面香争先恐后地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薄薄的雾,转眼已被穿堂风卷走。
布庄前挂着七彩绸缎,冷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卖豆腐的小贩手脚麻利的支起摊子,用木槌敲击铜铃的“叮当”声由远及近,渔民卸下新鲜捕捞的鲜鱼,鱼鳞在晨光下闪着亮光。
虽是寒冬,但集市的热闹却并不低沉,沿街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响起。
云泽朝对民间百姓做生意并不是很限制,百姓可以出售自家的粮食、手作,亦可做摊贩经营买卖。
但需每月交够一定的课利,由专门市署的吏员每月带着账册到摊位前、店铺里一一核对营收。
苏晚低声嘀咕道:“看来,这云泽朝对百姓做生意这一块还是挺支持的。”
以她的厨艺,岂不是可以在安东镇摆摊赚些银两,以此养活自己跟三个孩子们?!
想到这,苏晚的双眸顿时一亮,仿若看到了日后摊位前人满为患的画面。
她的小推车支在老槐树下,她那滋滋冒油的锅里,煎得焦香酥脆的葱油饼香味扑鼻,那香味随着风飘出半条街,不管是男女老少,手里的铜板都递的飞起。
至于做葱油饼的锅跟调料都可以从空间里取,既省下不少钱,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三个孩子们不用再涉险到后山上去打猎,也不用再继续过饿一顿饱一顿的苦日子!
打定好主意,苏晚决定先去市署问清课利的规矩,再找个人多又热闹的好摊位租下来。
她理了理衣襟,亲昵地蹭了蹭小宝的脸蛋,嘴里忍不住低声叹道:“天杀的,我的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娘!”
一声软糯的声音响起,苏晚刚低下头,便见赵小宝的小脑袋正使劲儿的往她怀里蹭,小手指着不远处。
只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挑着担子在她们的眼前慢慢走过,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琥珀色的糖壳,宛若冬日的小灯笼,令人垂涎。
小宝的口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却没敢伸手要,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苏晚,微微嘟起嘴,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软糯,“娘,那……那是什么?那些果子红红的,看着好甜呀!”
说着,还悄悄咽了口口水,小身子往苏晚怀里靠了靠,生怕惹了娘不高兴。
苏晚心里一软,瞧着她这幅小馋猫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宝这是想吃糖葫芦了?娘给你买好不好?”
闻言,赵小宝双眸似是被阳光洒满的湖面,一下子明亮了起来,波光粼粼。
她双眸亮晶晶的,小嘴巴裂开露出两颗小虎牙,声音又软又甜,“娘亲对小宝真好,谢谢娘!”
苏晚的心软了几分,往前走了几步,叫住了小贩。
“卖糖葫芦的请等等!”
苏晚的目光落在木杆上最顶端的糖葫芦,那山楂颗颗饱满,裹着的糖霜厚而透亮,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那三串最红的,我要了!”
那挑担子的汉子闻声回过头来,见着眼前是位带孩子的妇人,忙把担子放稳,随着木杆上的糖葫芦笑道:“夫人,您眼光真好!这三串糖葫芦最红,糖裹得也厚实。”
“一枚铜板一串,刚做出来的吃着脆甜,小娃儿准爱吃!”
苏晚接过,微微扬了扬下巴,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板递到了小贩的手里。
赵小宝攥着竹签,试探的咬了口糖霜,眼里划过一抹惊讶,歪着脑袋朝着苏晚甜甜一笑,“糖葫芦真甜呀,像蜜一样,娘,你也吃!”
苏晚看着小宝沾满了糖霜的嘴角,眼底漫开笑意,伸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糖渍,声音软和,“娘不吃,小宝吃吧。娘要是吃了,咱们的小馋猫可没有得吃咯!”
赵小宝乖巧的点点头,嘎嘣一下,咬下了糖葫芦的一半。
心里想着:娘就像是天上的仙女,糖葫芦再甜也比不上娘的笑容甜,往后谁要再敢说娘,她赵小宝第一个不同意!
苏晚悄咪咪地用意念将剩下的两串糖葫芦收进了空间里,打算给大宝二宝们先留着。
做完这一切,她牵着赵小宝的手往市署走去。
市署在安东镇东头,瞧着是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门口处挂着块“市署”的木牌,里头正有两个吏员在处理账本。
苏晚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院门,依照原主的记忆行了个礼,从容不迫道:“两位官差大哥,我想在集市摆摊卖些吃食,特向您来问问颗利的规矩。”
正在拨弄算盘的吏员抬眼,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带着个三岁的孩子,却没见着半分害怕,倒是脊背挺直,面上带着礼貌却又疏离的笑意,看着不似普通的农家妇。
他没开口,试探的眼神在苏晚身上停留。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苏晚丝毫没被这寂静扰了心神,只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平和的看向两位吏员。
这些刁难在现代时也不例外,对这些刁难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她要撑起家,半分怯意都不能露。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缓缓补充道:“两位吏员,我就卖些葱油饼、豆腐花这些家常吃食,摊子小,只求能挣点银两养活孩子。”
“我听说市署对咱们这些小商贩的规矩最是分明,这才特来请教颗利怎么交、摊位怎么选。”
这话,既表明了自己的营生,又暗中捧了一把市署,既不卑微也不逾矩,就是想挑错也没法下手。
苏晚不由得蜷了蜷手指,心跳如擂鼓。
这些吏员该不会听出什么破绽吧?
毕竟她刚穿来这没几日,对云泽朝的规矩只知皮毛,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她蹲大牢可咋整?
她悄悄抬眼,瞥见拨算盘的吏员动作顿了顿,目光在她和小宝身上扫视了一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闻言,拨算盘的吏员眼神微动,但好在也没在过多追问,只是拿起了桌面上的纸笔,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整张纸。
半晌,他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笔,开口道:“既是卖吃食的小摊子,每月初一到初五来交课利,小摊子五十文便可,若是明个儿摆摊,需月底来这儿补登记。”
另一个整理账册的吏员头也不抬道:“至于摊位,包子铺旁的老槐树下倒是还有个空位,拿着这个木牌,明天我们自会差人去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