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推开男宿舍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用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深深吸了一口清冷潮湿的空气。几周过去了,营地似乎在这短暂的平稳期中恢复了某种元气。
一股异常浓郁、带着野性气息的烤肉香味钻入他的鼻腔,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这味道与平日早晨简单的粥饭或烤饼截然不同。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升起几缕炊烟,一个用旧汽油桶和钢筋临时搭成的烤架正燃着旺火。大块的鹿肉穿在粗树枝或金属条上,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金黄色的油滴不断坠落,在炭火中溅起细小的火花和更浓郁的香气。这场景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丰饶感。
唐娜和顾胜兰是烤架前的主力。唐娜动作麻利地翻动着肉排,确保它们受热均匀;而顾胜兰则手持一把用树枝扎成的小刷子,小心地将一种用野蜂蜜、盐和少量珍贵香料调制的酱汁涂抹在肉块表面。白楠在一旁照看着一个架在较小火堆上的铁锅,里面翻滚着用鹿骨、最后一点干蘑菇和野菜熬制的浓汤,热气蒸腾,带来另一种暖意。刘歆怡和菲娅两姐妹也在忙碌,她们将一些较小的肉块和清洗干净、准备烤制的鹿心、鹿肝串起来,方便大家取用。
而这片忙碌景象中,最显眼的却是者勒蔑。这个往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蒙古大汉,此刻竟精神抖擞地守在烤架旁,更准确地说,是守在顾胜兰旁边。他手里攥着一把军用匕首,正对着一条刚烤好、外皮焦脆的硕大鹿后腿较劲,试图将它分割成方便食用的小块,却因某种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目光时不时地从鹿肉飘向身旁专注涂抹酱料的顾胜兰。
“所以,”顾胜兰头也不抬,声音在烤肉的滋滋声中也显得很清晰,“你昨天提到的那部《非常人贩》,疫情爆发前我也看过。”
者勒蔑手一抖,刀刃在焦脆的肉皮上打滑,他赶紧稳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顾胜兰继续平淡地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爸爱看,我陪他过生日时候在影院看的。当时觉得……挺闷的,一个神经质的出租车司机,无病**。”她顿了顿,手中的刷子停在半空,目光似乎短暂地失去了焦点,“不过……主角特拉维斯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独感,我现在……倒是有点能体会了。”
者勒蔑闻言,原本准备切肉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仔细地将匕首尖插在案板上,瓮声瓮气地回答,语速比平时慢,似乎在仔细斟酌词句:“我觉得……不能全算无病**。他个人肯定有问题,偏执,走极端。但那个时代的纽约,肮脏,混乱,看不到希望……就像个放大镜,把他心里那点扭曲和孤独,全都照出来了,放大了。”他顿了顿,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补充道,“有点像现在,但又不全像。那时候是人心里没了方向,拼命想找,找不到就爆炸。现在是……世界直接把路给拆了,逼着你在废墟里,不光是找路,还得先想办法活过今晚。”
顾胜兰轻轻“嗯”了一声,停下刷酱料的动作,侧头看了他一眼。炉火的光映在她脸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思索。“你这个比喻……有点意思。”她没再多说,转回头,继续手里的工作,但紧绷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者勒蔑捕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心头一热,勇气倍增。他趁机状似随意地,用匕首尖端戳了戳鹿腿,含糊其辞地问道:“对了,前两天听你父亲随口提了句,好像过两天是什么,挺特别的日子?你们这边,现在,还讲究过生日这回事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闲聊,但微微绷紧的肩膀泄露了他的紧张。
顾胜兰涂抹酱料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她再次侧过头,这次目光带着更直接的探究,上下扫了者勒蔑一遍,看得他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倒是嘴快。”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这年头,能睁开眼睛看到第二天的太阳,能吃饱肚子,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其他的,没什么值得特别提的。”
“话是这么说。”者勒蔑不甘心,挠了挠他那头标志性的乱发,努力让话题继续,“但总有点,和平时期留下来的念想吧?以前喜欢的东西,就算现在没了,想想也挺好。”他笨拙地试图引导。
顾胜兰沉默了片刻,目光越过袅袅的炊烟和忙碌的人群,投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仿佛在凝视某个早已消失的时空。她的声音变得轻了些,带着一种遥远的怀念:“黑胶唱片。”她轻轻吐出这个词,“那种声音,很特别。唱针滑过纹路的细微摩擦感,音乐听起来是有生命的。”她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末日之后,别说唱片机,连张完整的碟片都难找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嘛。”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立刻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翻动着烤架上的肉排,结束了这个话题。
者勒蔑却像听到了最重要的指令,把这句带着怀念的轻语牢牢刻在了心里。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计划得逞般的兴奋光芒,他含糊地应和:“是啊。过去的好东西,都没了,可惜了。”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盘算,下次外出搜寻物资时,该去哪里碰碰运气。
不远处,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声为这充满肉香的早晨增添了更多生机。唐娜的两个双胞胎女儿,白露和白灵,两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改小旧衣服的小姑娘,正和罗菲的儿子君昊,以及明显比他们大几岁的李江玩着一种自创的追逐游戏。李江脸上也带着难得的、属于他年龄段的轻松笑容,暂时忘却了哥哥夜里的沉重嘱托和外面世界的残酷。孩子们的友谊建立得迅速而牢固,他们的快乐简单直接,与成人世界里那些隐晦的试探和紧绷的神经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海看着这幕充满生活气息,甚至有些过于“丰盛”的场景,空瘪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踱步过去,菲娅刚好拿起一串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撒着细盐的鹿腰肉排,笑着递给他:“李哥,给,尝尝咸淡怎么样?我自己调的料。”
“太感谢了,妹子。”李海接过,也顾不上烫,吹了吹气,咬了一大口。肉质紧实弹牙,带着鹿肉特有的野性香气和炭火味,混合着简单的咸味,在口腔里爆开,极大地满足了空腹的渴望。他满足地点点头,含糊地赞道:“嗯!不错!火候正好。”他一边咀嚼,一边环视四周,随口问道:“看到伊拉娜了吗?一早起来就没见着她人影。”
正在串肉片的刘歆怡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那栋主要的生活楼方向:“好像一大早就被吐恩医生和周医生叫去帮忙了,在楼里整理清点药品呢,说要把咱们带回来的和营地原来的合并归类。”
李海了然,三两口解决了手中的肉排,又拿起旁边一串烤好的鹿心。“行,你们忙,我四处转转。”他拿着肉串,离开喧闹的烤肉区,沿着冰冷的钢铁阶梯,一步步走上了高高的瞭望塔。
塔顶上,视野豁然开朗。李曼正举着望远镜,身体如同焊在地板上一样稳定,缓缓地、有条不紊地扫视着水电站外围覆雪的山林、结冰的河面,以及更远处蜿蜒的、被积雪部分覆盖的公路。清晨的山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动她额前几缕不服帖的碎发,但她握着望远镜的手稳如磐石。
“换岗时间还没到吧?给你带了点吃的,趁热。”李海走上前,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烤鹿心串递过去。
李曼听到脚步声,略微侧身,放下望远镜,接过肉串,简短地道谢:“谢了。”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动作干脆,没有丝毫浪费,目光依旧时不时地扫过瞭望塔的各个观察孔,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怎么样?”李海靠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望着下方营地袅袅的炊烟和嬉戏的孩子,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安静。过于安静了。”李曼咽下口中坚韧有嚼劲的鹿心,声音平静无波,“陈岩在另一头的哨位。没有发现行尸大规模活动的痕迹,甚至连零星的游荡者都比上一周少。”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这种安静,有时候反而让人不安。”
“我问的不是这个。”李海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侧脸上,“我是问你,在这里,在水电站,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说着他又往嘴里放了一块烤肉。
李曼吃完最后一口肉,用一块随身携带的、略显粗糙但干净的布仔细擦了擦手和嘴角,这才完全转过身,正视李海。她的眼神锐利而清醒,像打磨过的冰晶。“前两天,我和者勒蔑将营地外侧的围栏做了加固。物资管理也做了提升,能保证我们这一冬天都有吃的。日常工作安排也重新制定了,人力资源浪费减少。”她给出的是精准的评估报告。
李海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李曼,我不是在问工作汇报。我是问你,你个人,感觉怎么样?”
李曼沉默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关心个人的问题有些不适。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住得不错。坚固的墙壁,友善的邻居,充足的食物。比在外面风餐露宿,时刻担心被行尸或者更糟的东西偷偷干掉要强得多。”她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我跟那个老头的相处不太好。”
李海并不意外,他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肉,咀嚼着,等待下文。
“不是简单的固执或者排外。”李曼清晰地阐述,声音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是明确的敌意。我感受得到,他看我们,尤其是看我和我带来的队员的眼神,像在看一群登堂入室的窃贼。”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李海,“你最近应该也没少受他的冷眼吧?他跟你讨论巡逻排班或者物资分配时的语气。”
李海沉默地点了点头,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嗯。感觉得到。话里话外,总提醒我别忘了是谁收留了我们,是谁带着大家在这里站稳脚跟。”他叹了口气,“毕竟,这里确实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有这种情绪,也难免。”
“不是情绪,是威胁。”李曼纠正道,她的声音变得冷硬,“李海,我经历过很多类似的环境。一切崩溃之后,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外面的行尸,而是内部。”她寻找着准确的词语,眼神锐利,“你必须警惕他,他的眼神里有不甘,有算计。他不是那种能安心退居二线的人。”
李海听着她冷静而笃定的分析,看着她眼中那份在尸山血海和人性幽暗面中淬炼出的洞察力,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被重重拨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沉声应道。
瞭望塔下,烤肉的香气愈发浓郁诱人,孩子们的欢笑和大人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充满烟火气。然而,两人之间的这段对话,却为这个营地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影。
者勒蔑好不容易将那条硕大的鹿腿分解完毕,用匕首插起一块最嫩、烤得恰到好处的腿肉,殷勤地递到顾胜兰面前:“给,尝尝这个,这块最好,油都烤透了,外面脆里面嫩。”
顾胜兰刚好忙完手头一批肉排的涂抹,看到他递过来的肉,微微怔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谢谢。”她低声说,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小口。确实如他所说,外皮焦香,内里肉汁丰盈。
“怎么样?”者勒蔑期待地看着她,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不错。”顾胜兰点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但并没有敷衍。
者勒蔑立刻眉开眼笑,搓着手。
……
几周时间已经让顾霈腹部的伤口愈合了大半,虽然发力时仍会感到牵扯的疼痛,但已能自如活动。此刻,他正和一群人聚集在水电站昏暗的主厂房内,研究着如何让这几台巨大的水轮发电机组重启。这些设备就像沉默的钢铁巨兽般匍匐在中央,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淡淡的潮湿气味。
老谷、顾伯、苏和,以及被叫来帮忙、主要负责安全警戒顺便打下手的陈岩都在。几盏依靠备用电池供电的应急灯,在巨大的空间里投下惨白而有限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他们围着的那个位于机组一侧、布满仪表和阀门的中控控制台附近的一片区域。
老谷手里拿着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控制台面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带着点阴沉和不情愿的样子。自从李曼那伙人来了之后,他在营地里的权威受到了无形的挑战,但眼下这件事关乎整个营地过冬的生死存亡,他不能置身事外,却也拉不下脸来表现出积极的合作态度。
“咳!”顾伯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年纪大,资历老,算是能在这微妙气氛中说得上话的人,“老谷,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这大家伙,到底卡在哪儿了?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河里冰层越来越厚,要是发电机能转起来,咱们这个冬天就好过多了。”
老谷停下擦拭的动作,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接过了话头。他伸手指着控制台后面连接着粗大管道和线路的复杂设备,语气带着一种“还得靠我”的倨傲,尽管这倨傲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问题不在主发电机本身。算我们走运,当年军队接管这里,是为了防止失控,他们是按规程正常关停的,不是被破坏。机组核心部件保养得还行,基础功能恢复有可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顾霈脸上,带着点审视,又像是刻意说给所有人听:“麻烦出在配套系统上。咱们这儿是北方,冬天河面会结冰。冰会堵住进水口,让水轮机动不了。所以,这种水电站都有一套‘电热防冻系统’。”
“电热防冻?”苏和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这个相对陌生的词。作为医疗兵,他对机械的了解有限。
“对,”老谷走到旁边,用脚尖踢了踢一段包裹着厚厚保温材料、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钢管,“看到这些管道了吗?从进水口一直到水轮机前,关键部位都埋设了高电阻的电热丝,原理就跟……跟那种老式的电炉子差不多。一旦启动,就能给管道和栅栏加热,防止结冰,保证有水能流进来推动水轮机。”
这个比喻很形象,连陈岩都听懂了,他抱着胳膊,靠在冰冷的钢铁支架上,默默点了点头。
“那,是这套加热系统坏了?”顾霈按着腹部,身体前倾问道。
“八成是。”老谷走回控制台,拍了拍一个标着“加热控制”却漆黑无反应的仪表盘,“控制系统死透了。我查过外围供电,是通的,问题大概率出在核心控制柜里。”他领着众人走到墙边一个打开的、内部布满线路和继电器的旧金属柜前,指着一个明显空置、积灰较少的插槽。
“就缺这个,”他比划着,“核心控制模块。像个铁盒子,里面是精密的电路板。它是整个防冻系统的‘大脑’,根据温度自动控制加热。没了它,加热系统就是堆废铁。”
他叹了口气,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军队撤走时可能拆走了,防止被滥用。也可能后来有幸存者光顾,觉得有价值拿走了。反正,现在这里是空的。”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这个空槽泼了盆冷水。找到这个特定部件成了恢复发电的最大障碍。
“所以,”顾霈总结道,眉头紧锁,“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同样的,或者能兼容的这个‘大脑’,装回去,电热系统才能工作,冬天才有可能发电?”
“没错。”老谷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个人,“这种模块是专用型号,普通废墟里找不到。最有可能的地方……”
“是其他类似规模的废弃水电站?或者以前管这类设施的区域电力局的仓库、维修点?”顾伯接话道,他见识广,思路清晰。
“对!”老谷点头,“特别是区域电力局下设的应急备件库,希望最大。这种关键部件通常有备品。我记得下游大概七八十公里,有个水电站,规模跟咱这差不多。再远点,百多公里外,有个以前挺大的区域电力局物资中转站,那里备件最全,找到的机会也最大,当然,也最危险。”
“七八十公里,百多公里。”苏和低声重复,脸色沉重。这在末世意味着极高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陈岩闷声开口,一如既往地直击核心:“就是说,得组织人手出去找这玩意儿。”
“风险不小。”顾伯缓缓道,“路程远,目标不确定。那种地方,也可能被其他人占了,或者挤满了行尸。”
老谷双手一摊,脸上露出“我早料到了”的表情,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推脱:“办法我说了,东西什么样,去哪儿找,也告诉你们了。至于去不去,怎么去,你们定。”他巧妙地把决策和行动的责任推了出去。
顾霈看着众人,深吸一口气,牵动了伤口,让他微微蹙眉,但眼神坚定:“必须去尝试。发电机恢复,不只是照明取暖,可能还能带动工具,是营地长远生存的保障。不能因为困难就放弃,我们太需要一点希望了。”
他看向老谷:“谷叔,除了这两处,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地点?或者,有没有临时替代的方案?”
老谷摇头:“替代?难。这东西集成度高,控制逻辑复杂,没设备没图纸搞不定。”他沉吟一下,“附近小水坝用的型号可能不匹配。希望最大的,还是我说的那两个地方。”
讨论似乎陷入了僵局,厂房内一阵沉默。应急灯的电流声和远处的营地杂音显得格外清晰。
……
午后,阳光勉强带来一丝暖意。老谷找到了正在检查围墙的李海。
“李海,”老谷开口,脸上挤出一点算得上和蔼的表情,“有件事,得你跟我跑一趟。”
李海停下手中的活,拍了拍手上的灰:“谷叔,什么事?”
“就是为了恢复发电那事儿。”老谷叹了口气,一副忧心营地的样子,“需要找个关键零件,我琢磨着,下游十几公里外,有个以前就有的幸存者集市,现在好像还挺热闹,有私人武装维持秩序。那儿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打听到那零件的线索,或者直接换到。就算没有,也能换点其他紧缺物资。”
他顿了顿,看着李海,语气带着刻意的信任:“我想来想去,跟你一起去最稳妥。上次你和顾霈那么险都回来了,跟你出去,我心里有底。”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想到能为营地出力,还能去传说中的集市看看,李海便爽快答应:“行,谷叔,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吧,眼看天越来越冷。”老谷说,“我去跟李曼说一声,借用下卡车,那地方有点距离,走路太耽误事。”
“顾霈那边……”老谷想起顾霈也是技术核心。
“他伤还没好利索,这种跑外的活儿不能让他去。”李海摆摆手,“大家也不会同意。营地也需要人守着。”
老谷点点头,觉得在理。
……
随后,老谷在仓库后面找到了李曼,此刻,她正和吐恩清点着最后几箱医疗物资,并在本子上做着记录。她没有立刻抬头,直到完成一个条目,才将冷静的目光转向走过来的老谷。
老谷停下脚步,双手习惯性地在旧工作服上擦了擦,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没绕太多圈子,但语气也谈不上多热情,更像是公事公办的通报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李队长,”他开口,声音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恢复发电需要个关键零件,营地没有。我打算和李海出去一趟,找找看。”
李曼合上本子,微微点头,示意他在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下游十几公里,原来省道边上,有个老集市,”老谷继续说道,语速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大崩溃前就是个跳蚤市场,三教九流都去。现在听说也没散,有些幸存者在那里摆摊,以物易物,也有几伙人维持秩序,算是这附近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去那里碰碰运气,比我们漫无目的乱闯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旁边停着的军卡:“路不算近,走路太耽误工夫,而且……拉着东西回来也方便。车得借用一下。”
李曼沉默地听着,她的视线在老谷沟壑纵横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评估他话语里的信息和背后的意图。她当然能感受到老谷对她的戒备和隐隐的敌意,此刻他提出要带着李海和唯一的军卡外出,去一个她并不熟悉、仅凭他一面之词描述的“集市”,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但直接拒绝,又有“架空他”的嫌疑,更会激化本就存在的矛盾。
“集市的情况,你确定吗?”李曼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不带情绪。
“不确定。”老谷回答得倒也干脆,没打包票,“这世道,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那里还算有规矩,不然也立不住脚。我们只做交易,打听消息,拿到需要的东西或者确认没有就立刻回来。”
李曼的目光又转向正在不远处给军卡做检查的者勒蔑,她沉吟了几秒,权衡利弊。最终,她看向老谷,给出了同意的答复,
“可以。速去速回。”她没有多说废话,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这既是同意,也是划下的底线。
老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他得到许可,便不再多留,转身朝着军卡走去,背影像往常一样有些佝偻,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执拗。
又要外出的消息很快在营地传开。者勒蔑找到了李海。
“李海,听说你要跟那个老头出去?”者勒蔑凑过来,声音压得有些低。
“嗯,去那个集市看看,找发电机的零件。”李海边检查武器边说。
“带上我一起吧。”者勒蔑直接请求,“多个人多个照应。”
李海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次不用了。营地需要人手。我和谷叔去就行。”
者勒蔑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着急,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耳语:“李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想自己去找点东西。不是生存物资。”
李海动作一顿,疑惑地看着他:“找什么?”
者勒蔑黝黑的脸上居然透出点不自然,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含糊地说:“就想……找点能让人高兴一下的东西。给人一个惊喜。”他没好意思直接点明。
李海先是一愣,随即联想到这几周者勒蔑有事没事就往顾胜兰身边凑,帮忙干活、找话题聊天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用手肘捅了一下者勒蔑结实的胳膊:“哦——给人惊喜啊?给谁?是不是那个……喜欢听‘沙沙’响的旧盘子的人?”他刻意用了顾胜兰之前提过的黑胶唱片的特征来调侃。
者勒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更加局促,嘿嘿傻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帮个忙,带上我。我保证不耽误正事,就顺路看看。”
李海看着他这副憨厚又急切的模样,笑了笑。末日之下,这种纯粹的情感表达显得尤为珍贵。他拍了拍者勒蔑的肩膀:“行了,别解释了,上车。”
者勒蔑立刻挺直腰板,脸上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顾胜兰收到惊喜时的表情。
很快,军卡准备就绪。老谷看着多出来的者勒蔑,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李海简单解释了一句“者勒蔑一起去,多份力量”,老谷也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海走到正在空地上和白露、白霜姐妹俩用石子玩一种简单跳格子游戏的李江身边。少年看到他哥背着包,立刻明白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游戏也停了下来。
“你又要走了?”
“嗯,跟谷叔出去一趟,找点东西,很快回来。”李海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弟弟的头发。
这次李江没躲开,任由哥哥温热粗糙的手掌在自己硬茬茬的短发上揉了揉,但他抬起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李海:“我知道你每次都能平安回来……”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但还是……别逞强,别冒险,遇到不对劲就赶紧跑。”
“知道了。”李海收回手,语气郑重了些,不再是敷衍,“不逞强,遇到麻烦肯定跑第一,行了吧?你哥我惜命着呢。”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好。”李海再次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看好家。”
就在李海和者勒蔑准备上车时,李曼快步走了过来。她先是扫了一眼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不耐烦地拍着车门框的谷老头,然后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海和者勒蔑。
“路上务必小心,”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保持警惕,不止对外面。”她的话没有明说,但那个“半路整出什么幺蛾子”的担忧清晰无误地传递了出来。
说着,她动作极快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旧油布包裹的小包,塞到李海手里。入手沉甸甸的,隔着布也能感觉到硬物的轮廓。“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海瞬间明白里面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将小包揣进外套内兜,点了点头:“明白,队长。”
者勒蔑也凝重地颔首,表示收到。
“快点!两位勇士,还磨蹭什么呢?!”谷老头在车上催促道,声音透过引擎的轰鸣传来。
李曼不再多言,只是对李海和者勒蔑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那眼神里有关切,有警告,更有一种临战前的决断。两人会意,不再耽搁,迅速拉开车门跳上了军卡的驾驶室。
李曼看着车门关上,随即转身,利落地走向水电站那扇沉重的铁门,示意守在那里的陈岩和她一起将门拉开一道足够军卡通行的缝隙。
引擎低吼着,军卡缓缓驶出大门,卷起一阵尘土,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废弃省道的拐弯处。
军卡沿着废弃的省道颠簸前行,窗外是连绵的枯黄景象和偶尔掠过的废弃车辆残骸。车内,气氛算不上融洽。
谷老头坐在副驾驶上,唾沫横飞地反复强调着“集市”的规矩,尤其是关于那个被称为“卡冈”的首领。“别看是跳蚤市场,可那里最讲规矩,也最恨别人坏他的规矩。到了地方,眼睛放亮一点,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他手底下那几伙武装,都不是善茬,手里家伙硬得很!”
他喋喋不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深谙生存之道、谨慎小心的老前辈形象。“那地方,以前是军队的后勤中心,囤积如山的好东西啊!大崩溃后,军队主力撤了,就留了点人守着。结果呢?本地的地头蛇卷土重来,用不知道哪儿搜刮来的武器,愣是把留守的给打散了,占了那块宝地!现在可了不得,成了这方圆几百里还幸存,还能运作的交易市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换不到的!吃的,穿的,枪炮子弹……嘿,听说军车都敢倒腾!”
者勒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啐了一口,浓眉紧锁:“妈的!倒卖国家军火?放在以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吃枪子儿!”
谷老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斜睨了者勒蔑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啧啧啧……说得真好听。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跑得比兔子还快,把咱们这些老百姓像破抹布一样扔下。现在倒讲起国家大义来了?要我说,落得这步田地,都是自作自受!”
者勒蔑脸色一沉,刚要反驳,李海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微微摇头。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军卡在龟裂的柏油路上颠簸,窗外是连绵的荒芜。谷老头不再喋喋不休地讲集市规矩,反而变得异常沉默,一双老眼不时扫过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老旧工作服的袖口。
突然,他身体前倾,干瘦的手指指向右前方一处岔路:“右转,走这边。”
者勒蔑瞥了他一眼,没多问,打了方向。道路变得更窄,两侧废弃的农田和零星倒塌的农舍快速后退。
谷老头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丝算是解释的表情:“走主路太绕,而且经过几个镇子,听说彻底被尸群占了,过不去。我知道条近路,穿过前面那个老隔离站,能省下一大半路程,也安全些。”
车辆又行驶了几分钟,一座庞大的阴影出现在视野尽头。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逐渐清晰——是一片被高墙环绕的建筑群。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紧闭着,门上缠绕的铁丝网如同垂死的藤蔓,在灰暗天空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墙体是厚重的混凝土,但许多地方墙皮已经大块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仿佛被泪水浸染过的内里。整个隔离站静悄悄的,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毛,只有风穿过破损缝隙时发出的细微呜咽,像是亡魂的低语。
“到了,就是这儿。”谷老头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忌惮。“大崩溃刚开始那会儿,这里是临时疏散点之一,我,我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帮着维护设备。后来,里面出了事,据说爆发了感染,就被彻底放弃了。”
李海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据点。他知道这个地方,传闻比他说的更可怕。
者勒蔑停下车,看着那扇仿佛隔绝了生与死的巨大铁门,以及门上明显已经断电、屏幕漆黑的电子锁,眉头紧锁:“门锁死了,怎么进去?撞开?”
“撞不开,”谷老头摇头,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脚步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沙沙声,“这门是特制的。”他走到大门旁,指着旁边一个不起眼、同样锈蚀但看起来稍小一些的侧门,“得从这里进去,到里面的控制室,启动备用发电机,给大门供电才能打开。”
他转过身,看着也先后下车的李海和者勒蔑,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决断的神情:“我知道这地方危险,但这是去集市最快、也是目前看来相对安全的路。主路的情况更不明朗,我不想拿大家的命去赌。我对这里面还算熟悉,知道发电机房在哪儿。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这老头子冒一次险?”
他的话语带着激将,也带着看似合理的分析,将选择权抛了出来,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和算计。他料定,为了效率和所谓的“安全”,这两个年轻人大概率会选择跟他进去。
李海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大门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粗糙的铁锈,目光仿佛要穿透这扇门,看清里面潜藏的一切。空气中的腐朽气息更加浓重了。他回头,与者勒蔑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但也看到了同样对效率的考量。
“带路吧,谷叔。”李海最终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决断,“我们速战速决。”
谷老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但迅速隐去,他点了点头,率先走向那个侧门:“跟我来,都小心点,这里面,可能不太平。”情况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三人检查了一下随身武器,李海和者勒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提高了警惕。谷老头则显得对这里颇为熟悉,他领着两人,从大门旁一个被破坏的小侧门钻了进去。
隔离站内部更是破败不堪。废弃的军用帐篷、散落的物资箱、干涸发黑的血迹随处可见。风穿过空荡的营房,发出呜呜的怪响。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绷紧。
谷老头走在前面,脚步看似有些慌乱,眼神却在不经意地四处扫视,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带着两人穿过几排营房,来到一栋相对坚固的灰色水泥建筑前,门上模糊地印着“设备机房”的字样。
“就是这里了,备用发电机和门控系统的主电源都在里面。”谷老头指着那扇虚掩着的、布满灰尘的铁门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里面可能有点黑,我…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们年轻人跟紧我?”
李海看了者勒蔑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枪,侧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隔离站里传得很远。机房内部一片昏暗,只有几缕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巨大的柴油发电机和布满仪表盘的控制柜像沉默的怪兽般匍匐在阴影里。
老谷率先走了进去,李海紧随其后,手电的光柱在布满油污和灰尘的机器间扫过。者勒蔑跟在最后,他进入机房后,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位于角落、被阴影笼罩的控制面板。就在李海和者勒蔑的注意力都被前方巨大的发电机吸引时,谷老头悄无声息地挪到那个面板前,凭借记忆,用颤抖却精准的手指,快速拨开了几个不起眼的保护盖,然后猛地按下了其中一个隐藏的红色按钮!
“呜——!!呜——!!”
刹那间,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隔离站!那声音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打破了死寂,也瞬间撕裂了三人之间那脆弱的平静!
“操!怎么回事?!”者勒蔑猛地转身,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和门口方向。
李海的心也瞬间沉到谷底,他几乎立刻看向谷老头,却见那老家伙也是一脸“惊慌失措”,大叫着:“妈的!是不是触发了什么老旧警报系统?!”
但已经来不及细究了。警报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恐怖的涟漪。
“嗬……嗬……”
“呃啊……”
四面八方,原本死寂的营房阴影里、破碎的窗户后面、甚至他们刚刚走过的路径两旁,开始摇摇晃晃地涌现出一个个身影!它们衣衫褴褛,皮肤灰败,瞳孔浑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其中不少还穿着破烂的军装或居民的衣物,显然是大崩溃初期被困在这里感染转化的行尸!警报声将它们从蛰伏中彻底唤醒!
尸群如同潮水般向机房涌来!
“妈的!我们中埋伏了!”者勒蔑怒吼一声,手中的枪瞬间喷出火舌,精准的点射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行尸爆头倒地。
李海也迅速占据另一个门口掩体,手枪连续射击,子弹呼啸着射入行尸的身体,延缓着它们的脚步。
战斗瞬间爆发,狭窄的机房门口成了生死线。李海和者勒蔑背靠背,凭借精湛的射击技术和默契的配合,竟然硬生生顶住了第一波尸潮的冲击,子弹壳叮叮当当地掉落一地。行尸不断倒下,但更多的又从阴影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时刻,李海猛地意识到,那个一直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的谷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没了声音!他抽空迅速扫视了一眼机房内部——空无一人!那老家伙趁乱溜了!
“者勒蔑!老头不见了!”李海大吼,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攀升到了顶点。
“操它妈的!”者勒蔑骂了一句,更换弹匣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里杀意沸腾。他们都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而此时,谷老头正沿着一条他记忆中的隐蔽通道,像只熟悉地形的老耗子,七拐八绕地躲开了零星的游荡行尸,溜进了隔离站深处另一个更为坚固、门禁森严的封闭机房。他快速输入一串记忆中的密码(或许是当年军队撤离时他偷偷记下的),厚重的气密门缓缓打开又关闭。里面,是另一套相对完好的备用电源系统。
他喘着粗气,脸上不再是惊慌,而是带着一丝阴冷的得意和期盼。他启动了发电机,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激烈枪声和行尸嘶吼,心里恶毒地想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跟那些丘八一个德行!就在这里喂僵尸吧!等你们死透了,老子再出去。”
他盘算着,等外面动静小了,他就出去,假装刚刚找到并重启了电源,然后“侥幸”逃离。至于李海和者勒蔑的死,完全可以推给意外触发的警报和蜂拥而至的行尸。
然而,他低估了外面那两个“小子”的战斗力。
李海和者勒蔑虽然陷入重围,但并未慌乱。他们利用机房的狭窄入口作为天然屏障,交替射击,高效地清理着靠近的行尸。者勒蔑甚至抽空用匕首解决了两只从破损窗户爬进来的。他们的战斗素养远超他的想象,硬是在尸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逐渐向机房外相对开阔的地带转移,试图寻找更好的防御位置或者撤离路线。
枪声持续不断,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离他所在的机房似乎更近了些。老谷趴在门缝边偷听,脸色渐渐变了。不对劲!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能扛?
眼看借刀杀人的计划就要破产,他心急如焚。不能真的让这两人活着回去,否则他的阴谋必然暴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把老旧的*****,检查了一下弹药,脸上露出一丝狠色。
他悄悄打开机房气密门,确认附近没有行尸注意,然后猫着腰,沿着原路返回。他故意绕了点路,从侧面接近主战场,看到李海和者勒蔑正依托一辆废弃的坦克,高效地射杀着围拢过去的行尸,脚下已经倒了一圈尸体。
他看准机会,举起手枪,对着几只离他较近、背对着他的行尸,“砰砰”几枪,动作显得颇为“英勇”。然后他朝着李海他们的方向大喊:“李海!者勒蔑!这边!快过来!我找到发电机了!门控电源恢复了!”
李海和者勒蔑闻声望去,正好看到老谷“奋力”击杀行尸,并朝着他们招手。两人迅速解决掉眼前的威胁,交替掩护着冲到他身边。
三人在废弃卡车的掩护下暂时喘口气。者勒蔑一把揪住谷老头的衣领,眼睛赤红,压低声音怒吼道:“老东西!你他妈刚才死哪儿去了?!那警报是不是你搞的鬼?!”
老谷被他勒得脸色发白,却立刻换上一副惊魂未定、委屈万分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老天爷!天地良心啊!我刚才……刚才一乱就跑散了!我是去找别的发电机啊!我知道这里还有个备用的!我这不是找到并且启动了嘛!我哪敢害你们啊!我也差点被那些鬼东西给撕了!”他指着自己沾了些灰尘和冷汗的脸,演得惟妙惟肖。
李海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眼神像刀子一样。他按住者勒蔑的手臂,示意他松开。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尸群还在周围,而且他心里清楚,没有他,水电站的很多关键设备确实玩不转,现在翻脸,对营地是灾难。
“者勒蔑,松手。”李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里面的寒意让谷老头心里一哆嗦。
者勒蔑狠狠瞪了老谷一眼,不甘地松开了手。
李海盯着谷老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没事儿,谷叔。就是意外触发了警报,遇到了尸群。多亏您‘及时’找到并重启了发电机。”他特意在“及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谷老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听出了李海话里的讽刺和那冰冷的警告,但他只能顺着台阶下,连连点头:“是是是……意外,都是意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大门应该开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三人不再多言,沿着来路快速撤退。果然,隔离站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他们迅速冲出大门,跳上一直等在外面的军卡。
者勒蔑猛地发动汽车,狠狠踩下油门,军卡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窜了出去,将隔离站和那些嘶吼的行尸远远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