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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蜂拥之祸

    三颗脑袋几乎抵在一起,煤油灯的光晕在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像某种绝望的仪式。空气中混杂着旧地图的霉味、铁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吐恩骨节突出的手指重重按在图纸的某处,指甲缝里的陈年污垢几乎与图上暗沉的血渍融为一体。

    “主入口。”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最要命的地方。至少三百个行尸在那儿晃荡——这还是两周前的数,现在……搞不好翻倍了。”

    李海往前凑了凑,眉头拧成了疙瘩:“三百?老天……”

    “天气冷了,城里吃的也快没了,附近的尸群都在往这边挪。”吐恩面无表情,指尖沿着一条几乎看不清的虚线向上挪,滑过复杂的地下结构剖面,最终停在背阴山坡的一个小标记上。“突破口在这儿。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七十年代末建的,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爬进去。直通山腹——里面的情况,我不清楚。”

    “也许……我们可以抓点活物?野鸡,野兔。”李海突然说。

    吐恩有些无法理解,挑起一边眉毛问道:“野鸡野兔?”

    “对,抓几只活的。带进防空洞再放出去,至少能引开一部分行尸。”

    “分头行动怎么样?”李海看向李曼,“我和吐恩目标小,进去找药和物资;你在主入口附近策应。”

    “不行,太危险了。”李曼立刻反对,保护者的本能让她语气强硬。

    “不是我怂,”吐恩毫不客气地插话,“但这计划听起来挺蠢的。”

    “听我说完,”李海坚持,捡起一根树枝点在地图上,“老兄,你说医疗物资在哪里?”

    吐恩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圈:“可能在C层30区或45区?这五个区域都有可能。”

    “这片区域大部分是连着的。行尸要是集中,也只会在通道区。我们把兔子在指定地点放了,引开大部分,剩下的……近身解决。拿到东西就原路退回。”李海继续说。

    “要是退路被堵了呢?”吐恩冷冷地问。

    “主入口尸群最密,腹地里顶多是零散的游荡者,我们俩能应付。我看见你们的背包了,”李海语速加快,“里面有C4、信号弹、***。明天我们顺着旧公路走,每隔五百米埋一个信号弹。主入口外面就堆着那些废弃车辆。”他转向李曼,眼神恳切而坚定,“李曼中尉,这个时候我就需要你了,你的任务最关键:把C4装在这些废车上。万一我们被困,尸群没被引开,你就听我信号,引爆炸弹——那动静足够把洞里大部分行尸像吸尘器一样吸出去。到时候,我和吐恩再从另一头溜。”

    他顿了顿,树枝指向地图东侧:“顺利的话,我们在东边松树林汇合,从那儿往南,就能重新摸上公路。”

    “这个布局,”李海总结道,声音低沉下去,“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总有一条退路。”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吐恩和李曼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被这计划里蕴含的大胆和出人意料的缜密震住了——他们没料到一个平民能有这种近乎军事化的战略头脑和冷酷的决断力。

    吐恩眯起眼,浑浊的眸子在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污水,他紧紧盯着李海:“老兄,”他哑声问,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你他妈的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做进出口贸易的,”李海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怎么了?”

    吐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扭头看向李曼。李曼也微微撇了下嘴,那表情分明写着“鬼才信”。

    灯光忽明忽暗,将他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窗外,最后一缕天光被墨黑的山峦吞噬,风雪呼啸着席卷而来。讨论戛然而止,沉重的沉默压了下来。

    “我们最好抓紧休息,”李曼终于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凌晨行动。那时候光线够我们分清行尸和影子,狼帮的哨子却看不清两百米外。而且熬了一夜,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吐恩抬起眼皮:“你确定你那朋友能撑过今晚?”他的问题里没有关切,只有对计划稳定性的评估。

    “我把他藏在旧矿坑深处,入口用落石伪装修饰,里面有通风口和水源。留了三天份的食物和药。”李曼的回答同样干脆,剔除了所有多余的情绪,“除非狼帮用炸药把整座山犁一遍,否则找不到。”

    “矿坑……北面那个废铁矿?”吐恩问。

    李海点头。

    吐恩的表情稍微松弛:“不错的选择。那儿的岩层结构复杂得像迷宫,野兽进去都出不来,狼帮的骑哨发挥不了作用。”

    没人再说话,只有沉默的点头。吐恩弯腰,利落地把匕首绑在小腿外侧,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接着,他拿起那支保养得锃亮的手枪,拆卸、上油、组装,动作精准得像机械。黄铜子弹被一颗颗压进弹匣,发出沉闷而令人安心的“咔哒”声。

    “如果可能的话,”李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颤抖,眼睛盯着吐恩手里的枪,“明天……最好别用这家伙。枪声一响,会把半个荒野的玩意儿都招来。”

    吐恩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冷哼:“万一真到了绝境,这玩意儿是我们唯一的保障。”

    “我们可以多用冷兵器,”李海坚持,“我带了弹弓,十米内精准无声。”

    吐恩终于抬头,直视李海:“那是对付落单的。要是被包围了呢?要是得快速清出一条路呢?”他举起手枪,“这不是首选,是最后的保障。在荒野,过分谨慎和鲁莽一样会要命。”

    李曼没加入争论,她的目光始终锁在窗外。风雪越来越猛,大片雪花被风裹挟着狠狠砸在玻璃上,发出细密又持续的噼啪声。

    “这场雪。”她轻声道,像在自言自语,“会盖掉我们的脚印和气味,狼帮的追踪犬就废了。”

    吐恩“咔嚓”一声把弹匣推进枪膛,接话道,语气毫无起伏:“雪也会让行尸变僵。它们关节里的‘润滑油’大概快冻住了。温度越低,它们越慢——这对我们是好事。”

    “但我们的动作也会变慢,”李海搓着手,“零下十几度,手指僵硬,反应变慢,射击精度也没法保证。”他老实承认,“每次大行动前,我都紧张得胃疼。”

    吐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扔给李海:“嚼两片,帮助放松。不影响明天反应。”

    李海接过来,里面是些干枯的植物叶片:“这是什么?”

    “以前叫缬草,现在都叫它‘安神叶’。”吐恩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风雪,“放心,不是毒药,就是帮你睡个觉。”

    李曼接过袋子,取了几片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递给李海:“他说得对,我们需要休息。明天需要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身手。”

    李海犹豫了一下,也取了几片塞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但奇怪的是,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弛了一些。

    “你先去休息,”李曼站起身,走向角落的睡袋,“我守第一班。”

    李海点点头,看着她走向房间另一侧。她像一尊雕塑,凝望着窗外越来越狂暴的风雪。

    “这场雪会下到明天吗?”李海躺下前最后问。

    “可能持续到凌晨,”吐恩回答,“足够掩盖我们的行踪了。”

    “但愿如此。”李海喃喃道,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风雪的咆哮,和武器部件轻微碰撞的金属声。地图上那条虚线,此刻仿佛成了悬在深渊之上的细丝——而他们,正要踏上去。

    吐恩从内袋摸出一张磨损严重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微笑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女孩。他的指腹轻轻拂过照片表面,又迅速把它收回口袋。快得像从未发生过。

    他踱到李曼身旁,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微微晃动。

    “这计划,”他压低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你怎么看?”

    李曼正用一块绒布擦拭狙击镜,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的确有可行性,考虑得也周全。”她抬眼望向角落里整理背包的李海,“但这个人……不简单。”

    吐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所以咱们就信他了?”

    “你有更好的主意?”李曼放下狙击镜,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吐恩的脸。

    “呵,”吐恩扯了扯嘴角,“当年在部队里最看重个人权威,说一不二的李队长,现在也肯听人指挥了。”

    李曼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少来这套。计划可行就听,跟我权威没有关系。”

    吐恩盯着窗外翻卷的风雪看了片刻,声音沉了下来:“明天多留个心眼。这场大雪,狼帮的骑哨说不定会摸过来。”

    “放心。”李曼将***缓缓旋上枪管,金属螺纹咬合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们敢来,就永远留在这片雪地里。”

    凌晨,风雪渐渐小了。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时,三人已经整装待发。

    李曼抓来了几只野物——“野鸡、野兔。”因为体型够小,她将它们塞到了一个麻袋里。

    吐恩最后一遍检查了下装备:信号弹、武器、绳索、以及最重要的——防空洞内部地图。

    “记住。”吐恩严肃地说,“我说拿什么药就拿什么,不要贪多。尸群被吸引的时间有限。”

    李海和李曼凝重地同时点头。

    推开雷达站的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新鲜的积雪几乎没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他们按照计划,沿着公路放置信号弹,并向预定的位置前进。李曼一路走在高处,为几人提供狙击支援和观察,李海和吐恩则向防空洞通风口迂回。

    吐恩趴在山脊的岩石后,看了眼腕表,对着对讲机低声道:“就位。”

    “我看得到你们,视野清晰。”李曼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看着下方那片如同黑色沼泽般缓慢蠕动的尸群,吐恩的声音有些激动:“老天爷,这个看上去就像是行尸们开音乐会。”

    “你俩应该从我这个角度看,准得吓瘫掉。”李曼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举起***。她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们准备行动了。”说完,吐恩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型角磨机。

    冰冷的金属面板在角磨机的尖啸声中迸发出刺眼的橙红色火花,在吐恩紧绷的脸庞和切割面之间疯狂跳跃。每一颗火星炸开,都短暂地照亮他眼中凝固的专注和手臂上贲张的血管。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在狭窄的管道内碰撞、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操它妈的……这玩意儿比想象的厚!”吐恩在一片喧嚣中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流下,滴落在锈迹斑斑的管道内壁上,瞬间蒸发。

    李海紧握着他那把刃口已经有些卷边的消防斧,身体半蹲,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快点,老兄!它们在聚集!听起来可不像是在开欢迎派对!”李海吼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别他妈催,这小工具不给力我有什么办法!”吐恩咆哮着,将全身重量压了上去。终于,随着最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被切割开的面板向内轰然坠落,发出一声沉闷巨大的“哐当”巨响,这声音在地下空间中引发了长长的回音。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到实质般的恶臭从洞口汹涌而出。那是腐烂的血肉、潮湿的霉菌、陈年的尘埃、泄露的机油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气味混合在一起的,专属于地狱的味道。

    “老天,这个味道真他妈恶心!”李海被呛得一阵干呕,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吐恩也皱紧了眉头,但他动作更快,一把丢开还在滚烫的角磨机,抽出了他那把血迹斑斑的砍刀。

    两人并肩站在洞口,向下望去。眼前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由粗大的钢筋混凝土支撑,远处,几盏残存的应急灯投下昏黄、闪烁的光晕,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为这片领域增添了更多诡谲的阴影。

    目光所及,是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沉默伫立的庞大储油罐、覆盖着帆布但轮廓分明的大型机械,甚至还有几辆军用卡车的黑影沉默地停在角落。这里俨然是一座被遗弃的、设施完备的地下军事基地。

    然而,占领这片钢铁森林的,是死亡。就在他们下方,在机器之间,在车辆旁边,在通道的尽头,无数衣衫褴褛、身形扭曲的行尸被刚才的巨响彻底激活。它们如同从噩梦中苏醒的亡灵,拖着僵硬的步伐,转动着腐烂的头颅,成百上千双浑浊、饥渴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低吼声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合唱。

    “上帝啊……”李海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这他妈根本不是防空洞……这是个地狱!行尸的地狱!”

    “你挑的好路啊,兄弟。”吐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认命的残酷:“跟紧我,别掉队,别停下。”他最后检查了一下砍刀的握柄,率先抓住锈蚀的钢梯,敏捷而无声地向下滑去。李海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将斧头握得更紧,紧随其后。

    双脚踩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吧唧声,不知道是积水还是别的什么。两人立刻背靠背站立,形成一个微小的防御圈。行尸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它们摩擦着地面、撞击着金属物体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放大,形成了恐怖的包围网。

    “计划不变!去C层30区!找到楼梯间!”吐恩疾声,同时猛地挥动砍刀,将一个靠近的行尸劈得踉跄后退,颅骨开裂,黑红色的黏稠液体喷溅出来。

    “左边通道!跟我冲!”吐恩如同一个精准的杀戮机器,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一个行尸张牙舞爪地扑来,他侧身避过抓挠,砍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斩入行尸的颈骨,几乎将整个头颅削飞。他看也不看倒下的尸体,脚步不停,为两人在越来越密集的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的配合在生死边缘迅速磨合。吐恩主攻前方,李海则负责侧翼和后方,用斧头格挡,用脚踹开靠近的行尸,偶尔补上致命一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臭,每一次挥击都消耗着宝贵的体力。

    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墙壁上斑驳的军事标识和指向牌大多破损不堪,难以辨认。他们路过堆叠如山的木质弹药箱,有些已经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盖着帆布的军用卡车,甚至还有一门牵引式火炮沉默地矗立在角落,但所有这些都被游荡的死亡行者所占据。

    在一条相对宽阔、似乎是通往基地深处的主通道入口时,他们被堵住了。至少二三十个行尸密密麻麻地挤在通道里,其中几个还穿着破烂不堪的军服,显然是在变异前就驻守于此。

    “太多了!冲不过去!”吐恩喘着粗气,一刀捅穿一个行尸的眼窝,粘稠的液体溅在他的手臂上,他毫不在意地甩了甩。

    “用诱饵!现在!”李海迅速卸下背包,动作因为急切而有些慌乱。他扯开一个用坚韧帆布缝制的袋子,里面几只活生生的野兔和野鸡惊慌失措地跳了出来,发出细微的哀鸣。这些动物身上被李海提前仔细涂抹了血,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对不住了,小家伙们,引开它们!”李海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用尽全力将这些可怜的动物抛向侧前方一条岔路。活物的移动和那异常浓烈的气味,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了尸群。绝大部分行尸立刻发出了更加狂躁、饥渴的吼声,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吐恩和李海,蹒跚着、推挤着,转向追逐那些注定无法逃脱的诱饵。

    主通道的封锁瞬间出现了缺口。

    “就是现在!走!”吐恩低吼一声,两人如同离弦之箭,用尽最快的速度冲过这片危险区域,扑向不远处那个标着“C层”的楼梯间防火门。

    C层的空气更加污浊、沉闷,应急灯闪烁得更加频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根据地图记忆,30区是一个综合物资储备库。他们刚推开沉重的防火门,三个穿着破烂军服的行尸就扑了上来!距离太近,来不及挥动长武器!

    生死一线间,吐恩展现了惊人的反应速度和解剖学般的精准。他猛地侧身,让第一个穿着破烂技工服的行尸扑空,左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探出,死死扣住行尸挥舞的手臂关节,几乎能听到骨骼错位的轻响。同时,他右手的砍刀由下至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从行尸的下颚软组织处捅了进去!刀尖穿透颅腔,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行尸的动作瞬间僵住,污血从口鼻中涌出。

    吐恩毫不停留,借着拔刀的力道,用肩膀狠狠撞开第二个扑来的、体型高大的行尸。这个行尸生前可能是个士兵,力量惊人,被撞开后嘶吼着再次扑上,双手直抓吐恩的面门。

    另一边,李海面对的是第三个行尸。他果断放弃了笨重的消防斧,在行尸扑来的瞬间一个敏捷的矮身滑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抓挠。行尸扑空,身体因惯性前倾,李海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从后面猛地用左臂勒住行尸的脖子,右手反握的猎刀闪烁着寒光,精准无比地从行尸的太阳穴位置狠狠扎了进去,直至没柄!行尸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最终瘫软下去。

    此时,吐恩和那个“士兵”行尸的缠斗也接近尾声。他被行尸强大的力量逼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金属货架上。行尸张开恶臭的大口,朝着他的脖颈咬来。吐恩怒吼一声,膝盖猛地向上顶在行尸的腹部虽然这对其毫无感觉,暂时阻遏了它的扑势,同时右手砍刀横斩,狠狠劈在行尸的膝关节侧面。行尸腿一软,跪倒在地。吐恩立刻跟上,一脚死死踩住它的胸膛,双手高举砍刀,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声压抑的咆哮,斩了下去!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行尸的头颅与身体分离,滚落到一旁,无头的尸体仍在神经反射地抽动。

    两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货架,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内衣,冰冷的恐惧和搏杀后的热血在体内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

    “咳……身手……不赖。”吐恩喘着粗气,瞥了一眼李海手中那柄还在滴血的猎刀,难得地给出了评价,尽管声音因为疲惫而断断续续。

    李海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污血,感觉手臂还在微微颤抖,“快找药品!”

    他们在标有“医疗储备 - 非战时启用”的区域快速而仔细地翻找。李海目标明确,用撬棍撬开几个密封严实的金属箱和塑料整理箱。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睛终于亮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找到了!就是这些!”吐恩声音带着激动。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密封在玻璃瓶内的注射用头孢曲松钠粉末、破伤风抗毒素注射液、一次性无菌注射器、成套的,包裹在消毒袋里的清创缝合器械包:里面血管钳、组织剪、持针器、手术刀片、缝线一应俱全、大捆的无菌纱布和敷料、密封的生理盐水瓶,以及几袋宝贵的、无需悬挂即可使用的便携式静脉输液包。

    “看这个,”吐恩拿起头孢曲松,对李海快速解释道,“这是强效抗生素,静脉注射,对付伤口感染发烧最有效。还有这些,清理伤口,缝合,补充体液……有了这些,他朋友治好的机会就大多了!拿着!”

    李海动作专业而迅速,将这些宝贵的医疗物资小心地分类,装入自带的防水战术背包内。

    就在李海拉上背包拉链的瞬间,一阵密集、沉重、如同潮水般汹涌的脚步声和嘶吼声由远及近,从他们来时的方向席卷而来!声音的规模远超之前——被诱饵暂时引开的尸群,显然已经将那些可怜的动物分食殆尽,并且被地下空间复杂的回声引导,再次锁定了他们这个更大的目标!

    “妈的!它们回来了!比预想的快!”李海脸色骤变,猛地冲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外望去,只见通道尽头黑影攒动,尸潮正在涌来!

    “启用备用计划!现在!”李海没有丝毫犹豫。

    吐恩一把抓起别在肩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声音因为急促而微微变调,但内容清晰无比,“李曼。李曼。听到回话。原计划失败,重复,原计划失败。引爆炸弹,立刻引爆炸弹。”

    地面上,刚刚安置完炸弹的李曼,潜伏在雪窝中、身体几乎与雪原融为一体,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她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有多余的确认,直接掀开了引爆器上的保护盖,用冻得有些发红但稳定无比的手指,重重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怒吼隐隐传来。紧接着,是整个地下基地的剧烈震动!顶棚的灰尘、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远处的管道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爆炸的冲击波即使隔着层层岩体和混凝土,依然让吐恩和李海感到脚下一阵晃动,耳膜嗡嗡作响。

    这来自外界的、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投入了冰块,瞬间改变了尸群的动向。远处通道里那汹涌的嘶吼声陡然转向,变得更加狂躁,但方向明显改变了——主入口的爆炸声,成功地将大部分行尸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起作用了!”李海喊道,但声音里没有喜悦,只有紧张,“但近处的这些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走备用路线!快!”吐恩吼道,同时迅速从战术背心上拔出一个烟幕弹,拔掉保险插销,看准时机,猛地扔向与他们逃跑路线相反的另一条通道。

    “嗤——”浓密的、带有刺鼻气味的灰色烟雾瞬间从***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如同拉起了一道死亡的帷幕。烟雾极大地干扰了行尸本就主要依赖的听觉和嗅觉,让它们的行动变得混乱、迟疑。

    “趁现在!”吐恩低喝一声,两人如同两道幽灵,猛地冲出门,沿着预定的、更加狭窄曲折的备用撤离路线亡命狂奔。

    沿途仍有零散的行尸被惊动,从角落、从房间里扑出来。吐恩的砍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银光,精准地劈砍、捅刺,每一次挥击都力求一击毙命,毫不恋战。

    李海紧随其后,消防斧和猎刀交替使用,格挡、劈砍、突刺,解决从侧面和后面扑来的威胁。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分泌,掩盖了疲惫和恐惧,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们的每一块肌肉。

    他们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能闻到彼此身上混合着汗水、血污和硝烟的气味,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战鼓般擂动。

    穿过布满锈蚀管道的维修通道,绕过积水的下沉区域,踢开挡路的废弃杂物,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杀了多少零散的行尸,终于看到了那个在备用地图上标记的、位于基地边缘区域的狭窄楼梯,上方是一道厚重的、覆盖着冰雪和铁锈的紧急出口铁门。

    吐恩用肩膀猛地撞去,一次,两次!铁门上的冰碴和铁锈簌簌落下,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终于被撞开了一道缝隙。刺骨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瞬间涌入,吹散了地下的污浊,也带来了久违的、属于地面的冰冷气息。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门,瘫倒在厚厚的积雪中,贪婪地呼吸着冰冷但洁净的空气,剧烈的咳嗽起来,白色的哈气在面前急促地喷涌。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但此刻不能停留。他们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拼命爬上门外山坡上一块裸露的岩石高地。回头向防空洞主入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个方向上空,一股粗黑的烟柱正升腾而起,在灰白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而原本聚集在入口处的庞大尸群,此刻正如同一股污浊的、缓慢移动的死亡洪流,被那巨大的爆炸声和李曼沿途精准投放的、带有特殊刺激性气味的信号剂所引导,沿着那条废弃的公路,浩浩荡荡地朝着远方——狼帮营地的方向——蹒跚而行。

    “成功了……它们……被引过去了……”吐恩撑着膝盖,声音因为脱力和激动而颤抖。

    李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股尸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他清点了一下身上剩余的武器和装备,砍刀已经崩了几个口子。

    “走吧,我们赶紧去汇合点。”

    不久后,一个披着白色伪装服的身影如同雪地精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松林下方的坡地,正是李曼。她依旧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挎在肩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药……拿到了吗。”李曼关切地问道。

    李海举起那个沉重的、装着救命物资的背包,声音沙哑:“都到手了!”

    “干的好!”李曼的目光在背包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扫过两人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赶紧走,后面还有更多的行尸?”

    吐恩直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拍了拍李海肩膀,难得地咧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他妈的疯狂。”

    “走,按计划,点燃信号弹,撤离。”李海疾声说道。

    三人沿着预定的、迂回向南方的撤离路线,迅速行动起来。李曼负责警戒和断后,吐恩和李海则交替在前,每到达一个预设的关键节点,便由点燃一支特制的红色信号弹。

    咻——啪!

    耀眼的红色光球拖着尾烟升上灰蒙蒙的天空,在风雪中顽强地燃烧着,持续发出明亮的光芒。这些信号弹,既是引导他们自己后续汇合和撤退的标记,也可能成为迷惑狼帮、将其注意力引向错误方向的干扰源。

    他们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逐渐消失在松林与乱石的掩护之后。身后,是逐渐远去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行尸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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