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双眼睛里的寒冰融化了,陆夜笑了一下,露出一贯的撒娇。
“我开玩笑的。”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满满的后怕和心疼,专注地看着苏晚的眼睛。
“我只是太生气了,这个王八蛋伤了你,我真希望他去死。”
那句“我真希望他去死”说的又轻又认真,不像气话,更像一个未完成的事。
苏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差点腿软。
她宁愿相信这是个玩笑,一个因为关心则乱而开的、过火的玩笑。
“你别吓我。”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这样,我们把他弄下楼送医院,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后续更麻烦。”
“静静,屋子你自己收拾下,不行就换个地方住。”
赵静早已被吓破了胆,只能点头如捣蒜,含着泪道:“晚晚,谢谢你。”
“没事儿,”苏晚忍着脖子的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我们俩谁和谁,你早点休息,再联系。”
临走前,陆夜冲赵静微微一笑。
那笑容干净又温和,可赵静却觉得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手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起来。
两人合力把那个软得像一滩烂泥的男人架下楼,苏晚本想把他扔在路边了事,陆夜却坚持叫了救护车。
等救护车来的时候,陆夜从钱包里抽出大额的现金,塞给了赶来的医护人员,只说是朋友喝醉了摔的,拜托他们好好照顾。
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迹。
救护车的红蓝灯光消失在夜色里,周围重归寂静。
陆夜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晚。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几道开始发紫的勒痕上,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今晚我不回去了。”他用的是陈述句,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回家我给你上点药。”
苏晚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指尖刚碰到皮肤,就疼得她“嘶”了一声。
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陆夜拉下她的手,自己则伸出另一只手,用温热的指腹,极轻极缓地碰了碰那片青紫的肌肤。
他的动作,虔诚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的、已经有了裂痕的瓷器。
苏晚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回家的路上,车里安静得可怕。
苏晚坐在副驾驶,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陆夜先打破了沉默。
“苏晚。”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
“你为什么要撒谎。”
这不是质问,只是一句平静的陈述。
可这句陈述,却比任何严厉的指责都让苏晚感到窒息。
她握着安全带的手指收紧了。
“我……”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你不在家了。”
陆夜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自己说出来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转过头,墨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里面没有愤怒,只有深可见骨的失望和受伤。
苏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
“对不起……阿夜,我只是……我不想你担心。”
“不想我担心?”
陆夜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所以你就一个人去面对一个有暴力前科的醉鬼?”
“苏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不放心,如果我没有赶过去,今晚会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压抑下去,变成了压抑的低吼。
“你有没有想过我!”
苏晚被他吼得浑身一颤,不受控制地红了眼圈。
她从来没见过陆夜这个样子。
那个永远温柔,永远依赖她的少年,此刻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浑身都散发着痛苦和绝望的气息。
陆夜看着她的眼泪,眼底翻涌的猩红慢慢褪去。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声。”
他伸出手,想要替她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然后无力地放在方向盘上。
“我只是……太害怕了。”
他正视着车窗前,停下车等红灯,肩膀微微耸动。
“苏晚,我只有你了。”
“我不敢想,如果连你都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轻,很脆弱,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的心彻底乱了。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所淹没。
她忘了刚才那个冷酷残暴的陆夜。
眼前这个,只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是她带了十年的人。
苏晚伸手将陆夜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阿夜,对不起……”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夜埋在她的颈窝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过了很久,他才闷闷地开口。
“那你答应我。”
“以后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乞求。
“好。”
苏晚毫不犹豫地答应。
“不许再对我撒谎。”
“好。”
“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好。”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陆夜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像一只找到了港湾的倦鸟,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和气息。
在苏晚看不到的角度,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疯狂的占有欲。
苏晚。
你看。
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回到家,客厅的灯光驱散了车内的压抑。
陆夜径直从储物柜里拿出了医药箱,熟练地打开。
他拧开药水瓶盖,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开来。
他用医用镊子夹起一团棉球,浸透了药水,然后朝苏晚走来。
“坐好。”
苏晚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仰起头。
冰凉的棉球轻轻触碰到她脖子上青紫的伤处,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