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被人贩子带走了,关在一个很黑很小的地下室里,那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小孩。”
苏晚的呼吸一滞,抓着他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后来……后来我逃了出来,但没地方去,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往。
“孤儿院里,年纪大的孩子会抢我们的食物,会把我们当成沙包一样打。老师们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我那时候又瘦又小,总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个。”
“有天晚上太饿了,就偷偷溜进厨房,想拿一个馒头。”
“被院长发现了,他喝醉了酒……就把我拖进柴房,用皮带抽。”
陆夜说到这里,顿了顿,仿佛不堪回首。
苏晚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手里的搓澡巾被她攥得死紧。
她能想象到,一个瘦小的孩子,在漆黑的柴房里,面对一个醉酒的成年男人,是何等的绝望。
“你现在碰到的这道。”
陆夜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丝自嘲的轻笑,“就是他皮带上那个金属扣,抽出来的。”
“当时就见了骨头,血流了一地。”
“他把我锁在里面,整整一夜……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儿了。”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看着她为自己心疼,为自己愤怒,陆夜知道,他要的效果达到了。
这些伤疤的真正来历,远比孤儿院的故事要血腥和黑暗得多。
那是在不见天日的境外地下黑拳组织,是每一次被当成沙包,每一次被用铁链和烙铁管教时留下的印记。
但那些不能告诉她。
他绝不能让他的挚爱,知道他曾经是怎样一个在泥沼和血污里打滚的怪物。
他只需要她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可怜与无助。
他需要她的心疼。
需要她毫无保留的爱。
“阿夜……”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颤抖。
她放下搓澡巾,用手掌轻轻覆盖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抚平那段痛苦的记忆。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我保证。”
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像一片羽毛,落在了陆夜滚烫的心上。
陆夜的眼眸在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盛满了翻涌的情绪,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了唯一的光。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是一种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的脆弱。
“苏晚,我这里疼……”
他的声音喑哑,像被砂纸磨过。
“很疼。”
“疼了十几年了。”
“一到阴雨天,就又痒又疼,像是骨头缝里有蚂蚁在爬……”
苏晚的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那……那怎么办?回去我再给你找些好药膏擦擦?”
陆夜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带着一种偏执的祈求。
“小时候我哪里痛了就会亲亲吹吹……”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引诱,又像是在乞求。
“你现在能不能……亲一亲它?”
这句话像电流一样击中苏晚。
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理智,眼前是他遍布狰狞伤痕的后背。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被无限放大的怜惜。
鬼使神差地,她真的微微俯身,在那道最狰狞的疤痕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那个吻带着温泉水的湿热,和她唇瓣的柔软。
在苏晚的唇瓣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陆夜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一层细密的战栗从那块被亲吻的皮肤开始,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背对着她,苏晚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那双垂下的眼眸里,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脆弱与祈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如墨的、沸腾的岩浆。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转身,将她死死按在怀里,让她感受自己身体里叫嚣的疯狂。
但不行。
还不到时间。
他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用疼痛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甚至逼迫自己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满足叹息的闷哼,听起来就像一只终于被安抚好的大狗。
苏晚果然上当了。
她怜惜地又在那道疤痕上轻轻吹了吹,才直起身,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了,以后都不疼了。”
陆夜缓缓转过身,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种带着一丝羞涩的、干净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他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天上的星辰。
苏晚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连忙转过身去,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水里,只露出一个泛红的脸蛋。
陆夜好像很喜欢说这句话,可想到以后……
苏晚脸色的血色又瞬间褪去。
温泉之旅在一种微妙的温情中结束。
回到国内,苏晚整理首饰时,才猛然发现一个问题。
楚晏前阵子送她的红宝石项链不见了。
“奇怪,我的项链呢?”她翻遍了整个首饰柜子,连化妆包的小夹层都没放过。
陆夜正将换下的衣物放进洗衣篮,闻言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是楚晏送的那条吗?”
“嗯,就是那条。”
陆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垂下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自责:“会不会……是落在温泉旅馆了?姐姐去的那天不是戴了吗?”
苏晚懊恼地拍了下额头。
“肯定是。”
“都怪我,应该提醒你收好的。”陆夜的表情看起来比她还懊恼。
看着他自责的模样,苏晚反而不好意思了,摆摆手:“算了算了,一条项链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陆夜见她没有再纠结,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那条项链,早被他转手卖掉了。
他怎么可能允许别的男人送的东西,出现在他爱人的身上。
“别不开心了。”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到苏晚面前,“我正好有个礼物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