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楼的硝烟散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沉痛。海水依旧拍打着崖壁,却洗刷不尽楼内凝固的血迹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
福威镖局伤亡惨重,数名精锐镖师战死,程老镖师肋部重伤加剧,需长期卧床。林震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强忍悲痛,指挥幸存者收敛同门遗体,重金抚恤家属,并厚葬战死的镖师。薛神医带着济世堂弟子全力救治伤员,陈实也以精湛医术协助,尤其是以内力为程老镖师疏导瘀滞,稳定伤势。
经此一役,陈实“华山少年神医”的名声不胫而走。不仅福威镖局上下视其为恩人,不少当日受邀赴宴、被陈实援手或赠药解毒的武林人士,也纷纷前来道谢,言语间充满敬佩。
“陈少侠年纪轻轻,医术通神,更兼侠义心肠,今日若非少侠,我等恐已遭五毒教毒手!”
“华山派岳先生门下,果然不同凡俗!”
面对赞誉,陈实依旧谦逊,但心中明了,自己已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低调行事。这份声望,既是认可,也是无形的责任和关注。
林震南在处理好初步善后后,特意在镖局设下简单的宴席,单独招待陈实。
宴席无酒,唯有清茶。林震南举起茶杯,神色郑重:“陈少侠,大恩不言谢。此番若非少侠洞察先机,力挽狂澜,林某与福威镖局百年基业,早已毁于一旦。此恩,林家永世不忘!”说罢,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陈实连忙起身:“林总镖头言重了。晚辈只是恰逢其会,尽了武林同道之义。如今恶徒虽暂退,但隐患未除,总镖头还需早作打算。”
林震南长叹一声:“少侠所言极是。狄修那叛徒,引狼入室,五毒教觊觎辟邪剑谱之心不死。余沧海经此一事,虽与五毒教结怨,但对我福威镖局恐亦不会善罢甘休。如今镖局元气大伤,前途堪忧啊。”他看向陈实,眼中带着恳切,“陈少侠,林某有个不情之请……少侠能否暂留福州些时日?助林某稳定局面,应对后续风波?林某愿以镖局首席客卿之位相待,但凡少侠所需,镖局上下,无有不从!”
这是一个极具分量的邀请。福威镖局首席客卿,地位尊崇,资源丰厚。但这也意味着,陈实将更深地卷入福威镖局与青城派、五毒教的复杂恩怨之中。
陈实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林总镖头,关于辟邪剑谱,晚辈有一事不明。当日余沧海质疑剑法威力,总镖头似乎……有所隐衷?此事关乎根本,若不能厘清,恐难真正应对各方觊觎。”
林震南面色微变,沉默良久,才苦涩道:“少侠慧眼。实不相瞒,我林家祖传辟邪剑法,确实……并非完整。先祖林远图公凭借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武林,但其中最关键的内功心法‘辟邪真气’的传承,似乎……中途有所遗失或变故。后世子孙所练,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故而威力大减。此事乃林家绝密,历代口耳相传,外人绝不知情。余沧海恐怕也是有所猜测,才敢如此咄咄逼人。”
陈实恍然,原来如此!这解释了为何林家辟邪剑法名声在外,但林震南父子武功并未达到绝顶之境。这也意味着,那可能存在的完整《辟邪剑谱》,诱惑力更大!
“多谢总镖头坦言。”陈实道,“此事至关紧要。狄修及其背后圣教如此处心积虑,恐怕不仅仅是抢夺现有剑谱那么简单,他们或许知道一些关于完整剑谱的线索。”
正在此时,薛神医匆匆而来,面色凝重:“总镖头,陈少侠,刚收到消息,青城派余沧海已离开福州,但其弟子放出风声,称福威镖局勾结魔教,害死青城弟子,此事青城派绝不会罢休!另外,江湖传闻,有人在闽浙交界一带,见到疑似狄修和五毒教众的行踪,似乎……在打听关于沿海‘摩尼教’(明教)遗迹的消息!”
摩尼教?陈实心中一动,联想到狄修提及的“圣教”、“总教使者”,难道五毒教与历史上的摩尼教有所关联?他们的目标,除了辟邪剑谱,还有别的图谋?
林震南忧心忡忡:“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陈实思考良久,终于开口:“林总镖头,承蒙厚爱。然晚辈身负师门南下采购药材之命,尚未完成。且此行亦需将东南见闻回禀掌门。福州局势虽危,但经此一役,官府已有关注,短期内五毒教和青城派应不敢再明目张胆大举来犯。镖局当下应以安抚内部、恢复元气为重。”
他顿了顿,继续道:“晚辈可暂留数日,助总镖头稳定程老英雄等伤员伤势,并完善镖局防卫预警之策。待局势稍稳,晚辈需继续南下。不过,关于狄修及五毒教动向,晚辈会密切关注,并禀明掌门。若有所需,华山派绝不会坐视不理。此外,晚辈南下途中,亦会留意相关线索。”
他没有完全接受留下,但给出了务实的帮助和承诺,既顾全了师门任务,也维持了与福威镖局的善缘,更为自己留下了继续探索更大谜团的空间。
林震南虽有些失望,但也知陈实所言在理,更感其诚:“既如此,林某不便强留。少侠之恩,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福威镖局万死不辞!”
数日后,程老镖师伤势稳定,福威镖局内部秩序初步恢复。陈实将一套结合《外伤急救规制》和此次经验总结的防卫要点留给林震南,便与施戴子、陆大有启程离开福州,继续向南。
马车驶出福州城,陈实回望那巍峨的城墙,心中感慨。此行福州,卷入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波,见识了江湖的险恶与人情的冷暖,自身武功、医术、心性皆有锤炼提升。但更大的谜团已然浮现:辟邪剑谱的真相、五毒教(圣教)的庞大阴谋、以及那隐约浮出水面的“摩尼教”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