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速之客?”张来福四下看了看,在人群之中突然留意到了两名男子。
这两名男子正在饽饽摊儿旁边问事儿,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张来福有些眼熟。
没错,就是他,是司机老于。
一阵恶寒涌上脊背,张来福迅速移开了视线,这人可和老郑不一样,他没那么谨慎,甚至敢当街杀人。
李运生道:“那两个人是来找你的吧?”
张来福微微点头:“是来找我的。”
李运生一挥扇子,一团烟气裹在了张来福身上,有这团烟气,老于暂时注意不到这里。
“来福兄,要只是他们两个,我倒也能对付,可我这边正好也来了位客人。
你先走,在一百步之内,只要这香不灭,他们就留意不到你。”
他又给了张来福一张符纸,念起咒语:
“符起一笔走九霞,尘飞烟腾起浪花,
纸落人身风入马,脚底生烟不带沙。
风听我令风作驾,云卷身前云如花。
一步跨江穿柳下,两步登山不见涯。”
听完这番口诀,张来福又觉得气血上涌。
李运生的口诀太形象了,张来福好像已经看到脚下升腾起了烟雾,仿佛一撒腿就能跑出去好几十里。
“来福兄,出了这摊子一百步,你身上的烟雾就散了,攥住这张符纸,心里想着跑得快,就能跑的非常快,他们肯定追不上你,你尽快离开这!”
李运生把符纸交给了张来福,又叮嘱道,“千万记住了,符纸要是彻底烂了,就不能用了,你得尽快甩开他们。”
张来福道了谢,起身就走,刚走出去三十多步,身上的烟雾突然散了。
这也没到一百步!
张来福赶紧往人堆里挤,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珠子街。
状况并不是出在张来福这里,而是出在了李运生那里,他所说的那位不速之客到了。
一名男子来到李运生的桌子前,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把桌子上的三炷香都熄灭了。
李运生抬头看着这男子,正要询问他来历,男子展开折扇,扣在了李运生的符纸上。
他是祝由科的行里人。
但他这个举动很不友善。
他扣住了李运生的符纸,表示不允许李运生在这做生意。
李运生看了看男子,没有搭话。
男子先评价了一下李运生的符箓:“黄纸作画,这几笔倒是干净利落,只不知是照着旧卷写的,还是临的后人抄本?”
这是在问李运生,有没有师承。
李运生回答道:“旧卷也好,抄本也罢,师父教我退邪驱病,都是实打实的手段。”
男子又问:“驱病容易,退邪难,敢问先生,究竟承谁门风?”
李运生起身抱拳道:“有人尊山草老人,有人奉轩辕天子,师父叮嘱,都是同门血脉,不分彼此。”
这句话解释了祝由科的来源和流派,在祝由科这一行里,对祖师爷的身份有两种解释。
一种说法上古神医苗父,也就是李运生所说的山草老人。另一种说法是黄帝轩辕氏,也就是刚才所说的轩辕天子。
李运生能说清楚师门,而且还表明了自己两个流派都学过,春典对上了。
对面要是较真,也可能继续追问李运生师父的名号,但如果真这么问了,双方可就不好相处了。
这名男子是个有分寸的人,他拿起扇子,抱拳道:“在下黑沙口堂主兰春明,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李运生听过这位堂主的名号,只是不知道这位堂主来做什么。
“我一个挂号伙计,怎就惊动了堂主大驾?”
兰春明摇着折扇道:“先生太谦虚了,符开阴窍须有序,咒落心田自分层,我看先生的层次,应该是坐堂梁柱吧?”
坐堂梁柱,说的是三层手艺人。
“堂主,您高看我了,我真就是挂号伙计。”李运生拿了一枚大洋,给了堂主,“这是今天的功德钱。”
堂主冲着银元摆摆手:“可用不了这么多。”
李运生执意奉上:“初次见面,只当我一点心意。”
兰春明就是不收:“今天的功德钱免了,也是我一点心意,先生,咱们堂口现在缺人,既然咱们都是坐堂梁柱,且回堂口一起吃杯酒,今后有事儿咱们一起商量。”
这是要请李运生加入行帮堂口。
李运生连连摇头道:“堂主当真看错人了,我要是坐堂梁柱,还至于街边摆摊么?”
兰春明笑道:“先生,你还有个摊子,我连摊子都没有,拿着铃铛到处行医。
咱们这行不开医馆,做的就是这样的营生,多高的手艺姑且不论,我请你去堂口喝杯茶,这点面子总该给吧?”
李运生真不想和行帮有太多牵扯,可有些事情躲都躲不开。
他往人堆里扫了一眼,刚才盯着张来福的那两个人不见了,也不知道这棵大树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张来福走出了珠子街,沿着黑沙河边走了半个钟头,看了一路,身后没人,老于他们应该是被甩开了。
他心里发慌,两腿发软,这是真的饿了,没吃早饭不说,还被阴气折腾了一顿,而今张来福眼前全是星星。
街边有卖饽饽的,他想买一块充饥。
饽饽不贵,七文钱一块,两个大子儿能买三块,张来福拿出来一块大洋,摊主为难了:“您这个不好找。”
张来福正在口袋里掏散钱,忽见老于带着一个帮手跟了上来。
这名帮手名叫小柱子,是浑龙寨里的火刀子,也是赵应德的跟班,经常给赵应德缝伤口。
火刀子是山寨里最能打的人,也是身份最高的匪兵。
小柱子指着张来福道:“于头,是这人吧?”
老于是浑龙寨上的火把头,手下有十几个火刀子,这次带小柱子来,就是为了打探林少聪和张来福的消息,却没想到在珠子街遇到了张来福。
“就是这个人,准备动手!”
小柱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顶针,套在了中指上:“按大当家的吩咐,咱得抓活的。”
老于摇头道:“这小子不简单,不用抓活的,弄死了,带回去人头也一样。”
小柱子没再争论死活的事情:“于头,您在这等着,我绕到他前边去……”
话没说完,张来福撒腿跑了。
小柱子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张来福警惕性这么高。
“快追!”老于奋力追赶,小柱子在身后紧紧跟着。
张来福离他们只有二三十步,老于和小柱子都是手艺人,以手艺人的体魄,这个距离之下,转眼就能追上一个寻常人。
他们追了十来分钟,离张来福还有二三十步。
一点没追上?
不应该呀!
这张来福怎么这么能跑?
张来福手里攥着李运生给的符纸,脸都跑白了。
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张来福现在很累,可老于和小柱子并没有那么辛苦。
那张符纸也有使用时限,如今在张来福手里已经有些发黏,要是碎烂了,这张符纸就失效了。
现在该怎么办?往哪跑能甩开老于?
往巡捕房跑,土匪肯定得躲着巡捕。
可关键问题是,张来福也得躲着巡捕。
往林家大宅跑?
那就更不行了,本来林家就想灭口,现在把土匪带过去了,林家最合理的做法就是杀了张来福,再把事情全推在张来福身上。
回头再去找李运生?
张来福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运生给了那么多帮助,而今他自己也遇到了麻烦,张来福肯定不能再连累他。
眼看跑到了城外,横竖没别的地方去,张来福豁上了。
他一路跑向了老宅子。
宅子有个老鬼要杀他,身后有两个土匪要杀他,到底哪个能得手,就看谁有那份造化。
不管他们谁死了,张来福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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