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郡刑捕司的大门外,那面象征着秩序的铜锣已三日未响。自林越晋升副总捕头的消息传开后,整个城西的捕快队伍都透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气息——少了几分往日的懈怠,多了几分紧绷的专注。
林越身着新制的绯色官袍,站在刑捕司的演武场上,目光扫过列队而立的三十余名捕快。这些人中有须发半白的老卒,也有血气方刚的后生,此刻皆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演武场角落,几个曾被张猛视为心腹的捕快正低着头,手指绞着腰间的佩刀,脸上满是忐忑。
“张猛已被停职,他在任时的规矩,今日起尽数作废。”林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但刑捕司的铁律不能废——守土有责,缉凶务尽,若有违背,轻则杖责,重则革职查办,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几个张猛的亲信身上:“王三、刘五、孙七,你们三人往日在张猛麾下,多有徇私之举,虽未触及律法底线,却也失了捕快本分。即日起,调往城北粮仓值守,为期三月,若期间再犯,直接逐出刑捕司。”
三人身子猛地一颤,王三忍不住抬头辩解:“林副总捕头,我等……”
“怎么?不服?”林越眼神一冷,一股炼肉境后期的气血威压悄然散开,虽未刻意针对,却让三人瞬间脸色发白,“需不需要我将你们替刀帮通风报信、收受贿赂的证据,呈给太守大人过目?”
王三的话卡在喉咙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们没想到林越竟连这些陈年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敢辩驳,连忙跪倒在地:“属下遵命!多谢林副总捕头开恩!”
看着三人灰溜溜地收拾东西离开,演武场上的气氛愈发肃穆。其余捕快暗自心惊——这位新上司不仅手段厉害,心思更是缜密,看来往后再想浑水摸鱼,是绝无可能了。
“老郑,出列。”林越的声音缓和下来。
老郑应声上前,这位年近五十的老捕快头发已有些花白,却腰杆笔直,眼中透着一股沉稳。他在刑捕司待了二十余年,破案无数,却因不善钻营,一直被张猛压制,只当个小小的队正。
“你在城西任职多年,熟悉各坊巷民情,即日起升为捕头,协助我管理城西三班捕快。”林越朗声道,“你的副手,由你从队正里挑选,报给我即可。”
老郑愣住了,随即眼中涌起激动的红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属下……属下谢林副总捕头信任!定当肝脑涂地,不负所托!”
周围的捕快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却无人不服。老郑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时运不济,如今被提拔,实属应当。
“还有赵六、钱八,你们二人在前些时日的帮派火并案中,不惧凶险,搜集到不少关键线索,虽未被张猛记功,但功过自在人心。”林越看向两个三十多岁的捕快,“即日起升为队正,各领一队,负责西南、西北两片辖区。”
赵六和钱八又惊又喜,连忙躬身领命,眼中满是感激。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功劳会被埋没,没想到林越竟一一记在心上。
一番任免下来,捕快队伍中的积弊被一扫而空。那些曾被压制的有识之士得到重用,人心顿时振奋起来,连空气中都仿佛多了几分锐气。
“接下来,说正事。”林越走到演武场中央的沙盘旁,这沙盘是他特意让人连夜赶制的,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城西的街巷、坊市、帮派据点,甚至连水井的位置都一一标出。
“城西地域广阔,商户密集,光是在册的帮派就有七个,更别提那些没名号的小混混。”林越拿起一根竹筹,在沙盘上划了个圈,“从今日起,推行‘片区巡查制’——将城西划分为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片区,每区由一名队正带领五名捕快负责,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各巡查一次,酉时巡查完毕后,需向我汇报当日辖区内的异动,不得有误。”
老郑眉头微蹙,上前一步道:“副总捕头,城西有几处三不管地带,比如贫民窟的‘烂泥巷’,那里鱼龙混杂,连帮派都不愿涉足,巡查起来怕是难度极大。”
“难度大,才更要查。”林越指向沙盘上的烂泥巷,“越是混乱的地方,越容易藏污纳垢。这样,烂泥巷归我亲自负责,每日亥时我带人去查一次。”
众捕快皆是一惊。亥时正是夜阑人静之时,烂泥巷里多的是酒鬼、小偷、甚至亡命之徒,这个时辰去巡查,无异于以身犯险。
“副总捕头,此事危险,不如让属下代劳……”赵六连忙请命。
林越摆了摆手:“不必。规矩是我定的,自然要以身作则。你们只需守好自己的片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目光锐利,“另外,巡查时若遇寻衅滋事者,先警告,再犯者直接带回刑捕司;若遇盗窃、斗殴,当场缉拿,不得私放;若发现可疑人员,立刻上报,由我统一调配人手核查。”
他拿起早已写好的《巡查细则》,递给老郑:“这上面写了巡查的具体流程和需记录的事项,你拿去给各队正分发下去,让他们务必熟记。”
老郑接过细则,只见上面不仅写明了巡查路线、重点关注区域,甚至连如何辨别可疑人员的特征、如何与商户建立联系都写得清清楚楚,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严谨细致,让他愈发敬佩。
安排完巡查事宜,林越又道:“刑捕司的库房我已查过,兵器、刑具短缺,伤药更是所剩无几。老郑,你今日带人去趟太守府,拿着我的手令,领一批新的刀枪和伤药回来,务必让兄弟们的家伙趁手,伤了有药治。”
“是!”老郑应声而去。
看着老郑的背影,林越心中暗道: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这些捕快常年在刀尖上讨生活,若是连基本的装备都得不到保障,又怎能指望他们尽心尽力?
接下来的几日,城西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着捕快服的身影。他们不再是往日那般三三两两地聚在茶馆里闲聊,而是两人一组,沿着划定的路线仔细巡查,遇到形迹可疑的人便上前盘问,看到有小混混勒索商户,立刻上前制止。
起初,商户们还有些疑虑。毕竟张猛在任时,捕快们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与帮派勾结分赃,谁也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副总捕头竟动了真格。
直到第三日,西南片区的赵六带人抓了斧盟的几个余孽——这几人趁着帮派火并后群龙无首,竟在街头公然抢夺商贩的货物。赵六不仅当场将人拿下,还亲自押着他们挨家挨户道歉赔偿,商户们这才信了,看向捕快的眼神渐渐从警惕变成了感激。
“林副总捕头真是个好官啊!”在城西开了二十年杂货铺的王掌柜,看着街面上巡逻的捕快,忍不住对身旁的伙计感叹,“前几日还有小混混来收‘保护费’,今日一早就听说被抓进刑捕司了,这日子总算能安稳些了。”
伙计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今早去进货,看到烂泥巷那边都有捕快巡逻了,听说还是林副总捕头亲自带的队,这魄力,真是没话说!”
这样的议论,在城西的酒肆、茶馆、市集里随处可见。百姓们最是实在,谁真心为他们办事,他们便真心拥戴谁。短短几日,林越的名字便成了城西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甚至有商户自发组织起来,想给刑捕司送块“明镜高悬”的匾额,被林越婉拒了。
“我们做的,本就是分内之事,不必张扬。”林越对前来道谢的商户代表道,“只要城西能长治久安,比什么匾额都强。”
商户代表们感动不已,回去后便自发组织了“商户联防队”,遇到可疑人员便及时报给捕快,与刑捕司形成了联动。
这日酉时,老郑将各片区的巡查记录汇总上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副总捕头,您瞧,这是今日的记录。盗窃案两起,皆已破获;斗殴事件一起,涉事人员已带回;可疑人员三人,经核查是外地来的商贩,无异常。比起往日,案发率足足降了七成!”
林越接过记录,仔细翻看,见上面字迹工整,记录详实,连某条巷子里的路灯坏了都记了下来,不由得点了点头:“做得好。路灯的事,明日让赵六带人去修一下,免得夜行百姓不便。”
“是!”
正说着,赵六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副总捕头,好消息!我们在西北片区的一处废弃仓库里,发现了一批被刀帮藏匿的私盐,足足有五十多担!”
林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人赃并获了?”
“都拿下了!守仓库的两个刀帮余孽还想反抗,被我们当场制服,人证物证俱在!”赵六道。
“好!”林越站起身,“立刻将人犯和私盐押回刑捕司,连夜审讯,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刀帮的余党!”
“属下遵命!”赵六领命而去。
老郑看着林越沉稳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在刑捕司待了半辈子,见过的捕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却从未见过像林越这样,既能运筹帷幄,又能身先士卒的。短短几日,就让积弊丛生的城西焕然一新,这份能力,着实令人钦佩。
夜色渐深,刑捕司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照着门前那面重新擦拭过的铜锣,泛着锃亮的光。林越站在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那里灯火璀璨,隐约能听到市集收摊的喧嚣,却再无往日的混乱与暴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李家的势力尚未清除,狼牙帮的余党仍在潜藏,城西的平静之下,依旧暗流涌动。但他心中有底——只要这捕快队伍能拧成一股绳,只要百姓能真心支持,再大的风浪,他也能扛过去。
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刑捕司内的灯火,更吹不灭林越心中那团守护一方安宁的火焰。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已然烧得旺盛,而他要做的,是让这把火一直烧下去,直到照亮青岚郡城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