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青岚郡刑捕司的演武场上已响起整齐的呼喝声。十几名捕快身着藏青色劲装,正随着队正的口令演练基础拳术,拳风扫过地面的落叶,卷起细碎的尘埃。
林越站在演武场边缘的石阶上,手中捏着一份刚从卷宗房取来的功勋值记录。纸上“林越”二字后的数字格外醒目——苏家失窃案破获,因其涉及武道家族内部秘辛,且处理得当未引发家族动荡,被郡府额外记了三等功,加上原本积累的功勋,竟一跃超过了司内半数捕头,距离副总捕头的门槛仅差一步。
“呵,某些人真是好运气,捡了个家族内部的破案子,功勋值倒涨得比谁都快。”
一道粗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林越回头,只见张猛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一身玄色劲装紧绷在壮硕的身躯上,脸上横肉抽动,眼神里满是不屑。他身后跟着两个捕快,都是司里出了名的“老油条”,此刻正跟着嘿嘿冷笑。
张猛是刑捕司的老人,在捕头位置上坐了五年,修为已达炼肉境后期,据说离巅峰也只差一层窗户纸。更重要的是,他是城东李家的远房表亲,平日里在司内向来横着走,连几位副总捕头都要让他三分。
林越将功勋记录收起,淡淡道:“张捕头说笑了,破案靠的是证据和线索,运气二字可当不得真。”
“证据?线索?”张猛上前一步,一股炼肉境后期的气血威压隐隐散开,演武场上正在练拳的捕快们动作一滞,纷纷侧目看来。“我怎么听说,那苏家案子是靠人家姑娘偷偷报信才破的?林捕头这是把刑捕司的差事,当成了攀附世家的捷径?”
这话诛心至极,既暗讽林越办案不公,又影射他交结苏家。林越眉头微蹙,他知道张猛向来跋扈,但没想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发难。
“张捕头若是对案情有疑问,大可去卷宗房调阅详细记录,从现场勘察到人证物证,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林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苏家,破案之后按律答谢,合情合理,谈不上攀附。倒是张捕头,大清早不去处理自己辖区的案子,跑到这里对同僚说长道短,莫非是城西的治安已经好到无需费心了?”
张猛辖区正是城西,那里鱼龙混杂,帮派林立,治安向来是刑捕司的老大难。林越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脸色一沉,怒道:“林越,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不过是运气好破了个案子,真当自己是人物了?我告诉你,刑捕司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地方,没实打实的修为和资历,爬得再高也站不稳!”
说着,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石桌。“砰”的一声闷响,拳头大小的青石桌面竟被他硬生生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周围的捕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拳的力道,足以看出张猛的炼肉境后期绝非浪得虚名。
林越眼神微凝,体内气血悄然运转。他如今刚突破炼肉境中期不久,若真动起手来,恐怕不是张猛的对手。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那处石坑道:“张捕头的拳力确实惊人,只是这石桌是司里的公物,砸坏了怕是要按价赔偿。”
这话不软不硬,既没接张猛的挑衅,又暗指他行事鲁莽。张猛被噎了一下,看着林越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却偏偏发作不得——刑捕司有规矩,同僚之间严禁私斗,真闹到总捕头那里,他理亏在先。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林捕头!”张猛指着林越,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说罢,他狠狠瞪了演武场上的捕快们一眼,带着身后两人拂袖而去。
直到张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演武场上的气氛才稍稍松动。几个与林越相熟的捕快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低声道:“头儿,张猛这是摆明了要针对你啊。他背后有李家撑腰,咱们可得小心点。”
这青年名叫赵武,是林越从刚入司时就带在身边的捕快,手脚麻利,心思缜密,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另一个叫钱通,擅长追踪打探消息,也是林越手下的干将。
林越点点头:“我知道。树大招风,这次功勋值涨得太猛,难免有人眼红。你们最近处理案子时多留个心眼,尤其是涉及城西和李家的,尽量避开锋芒。”
“放心吧头儿!”赵武和钱通异口同声道。
然而,林越没料到张猛的动作会来得如此之快,且如此阴损。
当天下午,林越正在处理城南商户被盗的卷宗,赵武和钱通突然脸色凝重地闯了进来。
“头儿,刚接到调令,我们……我们被调到城北片区了。”赵武将一份盖着刑捕司大印的调令递过来,声音带着憋屈,“调令是张猛让人送来的,说是副总捕头王大人批的,理由是‘城北人手不足,抽调骨干支援’。”
林越接过调令,只见上面确实有王烈的签章,字迹龙飞凤舞,确实是王烈的手笔。他眉头紧锁,王烈向来支持自己,怎么会突然同意调走他的得力助手?
钱通急道:“头儿,这分明是张猛搞的鬼!城北片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根本用不上咱们。他这是故意拆您的台啊!”
林越指尖敲击着桌面,沉默片刻。他大概猜到了其中关节——张猛定然是借着李家的名义,找了个由头向王烈施压。王烈虽是副总捕头,却也不好公然与李家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
“我知道了。”林越将调令放下,语气平静,“城北虽清闲,但也是历练。你们过去后好好做事,别让人挑出毛病。”
赵武急道:“可您这边怎么办?咱们手头上还有三个案子没结,没了我们……”
“放心,案子我会处理。”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在那边也留意着,若有张猛或李家的动静,及时告诉我。”
赵武和钱通对视一眼,虽满心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拱手应道:“是,头儿。”
两人走后,办公室里顿时显得空旷了许多。林越看着桌上堆积的卷宗,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猛既然敢动他的人,接下来必然还有更阴狠的手段。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林越明显感觉到司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他负责的片区接连出了几起棘手的案子:先是一家粮铺半夜被人放了火,现场被烧得一片狼藉,找不到任何线索;接着是城中富户的公子哥在街上被人打伤,家属指名道姓要林越亲自破案,却又不肯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最离谱的是,有捕快上报说,林越前几日查获的一批走私兵器,竟在库房里不翼而飞,连看守的守卫都一问三不知。
这些案子看似独立,却处处透着诡异,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故意给他制造麻烦。林越心知肚明,这背后定然少不了张猛的影子。
更让他头疼的是,司内的捕快们似乎也收到了风声,对他的态度变得疏远起来。以往他安排下去的差事,大家都抢着干,如今却推三阻四,要么找借口推脱,要么敷衍了事。
“林捕头,不是兄弟们不肯出力,实在是……张捕头那边放了话,说您现在风头太盛,咱们跟着沾光容易惹祸上身。”一个老捕快私下里找到林越,满脸为难地说道。
林越心中了然,张猛这是想用这种方式孤立他,让他在刑捕司寸步难行。
这日傍晚,林越处理完手头的案子,正准备回住处,却在刑捕司门口遇到了王烈。
王烈穿着一身便服,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到林越,他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林越,赵武和钱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林越连忙拱手:“王大人言重了,属下明白您的难处。”
王烈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张猛仗着李家的势,在司里嚣张惯了。这次你破了苏家的案子,不仅功勋值超过了他,还和苏家搭上了线,他自然容不下你。李家那边也派人来敲打我,说你‘年轻气盛,不懂规矩’,让我多‘管教管教’。”
林越眼神一凛:“李家这是怕我和苏家联手,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不止。”王烈摇摇头,“李家这些年在郡城扩张得厉害,明里暗里做了不少违规的事,一直担心被刑捕司抓到把柄。你办案太较真,他们怕你哪天查到他们头上。张猛就是他们安插在刑捕司的眼线,专门替他们盯着司里的动静。”
林越恍然大悟,难怪张猛敢如此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是整个李家在撑腰。
“那批失踪的走私兵器,还有粮铺纵火案,都是张猛让人做的。”王烈继续道,“他就是想让你出错,好找借口把你从捕头的位置上拉下来。”
“多谢大人告知。”林越心中一暖,王烈能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告诉他这些,已是难得。
王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我不希望你就这么被埋没。张猛虽然嚣张,但他办案能力远不如你,只要你能再立几件大功,站稳脚跟,他就奈何不了你。副总捕头的位置,我一直替你留意着。”
“属下明白,多谢大人栽培!”林越郑重行礼。
看着王烈离去的背影,林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张猛的刁难,李家的威胁,司内的孤立……这些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前世的经历教会他,越是逆境,越要迎难而上。张猛想让他出错?想孤立他?那他就偏要把案子办得漂漂亮亮,让所有人都看看,他林越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
回到住处,林越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取出了苏家赠送的《磐石炼体诀》。书页上的批注在油灯下清晰可见,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前人的修炼智慧。
“张猛是炼肉境后期……”林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想要不被人欺负,光靠破案还不够,修为必须尽快提上来!”
他盘膝坐在床上,按照《磐石炼体诀》的指引,开始运转体内的气血。功法运转的路线比《淬肉篇》更加复杂,却也更加精妙,气血在经脉中流淌,所过之处,原本有些滞涩的关窍竟隐隐传来温热之感。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书页上,映照出林越专注的侧脸。刑捕司的暗流仍在涌动,但他心中的斗志,却如同这夜色中的灯火,愈发明亮。
他知道,与张猛,与李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