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住院部三楼办公室,夕阳透过百叶窗切出冷硬阴影。
孟小封正慢条斯理地收拾公文包,指尖划过桌角那本烫金封面的《临床药理学进展》。
他以一作署名的论文即将登刊,评副院长的事基本落定。
“孟主任!”
一年轻医生攥着皱巴巴的论文录用通知冲进来,“这篇《靶向药物在儿童罕见病中的临床应用》,理论和方案都是我熬了八版搞出来的,怎么您成了一作?”
孟小封放下公文包,抱臂冷笑:“小林啊,你进医院才几年?论资排辈的规矩,还要我教你?”
他伸手戳了戳对方手里的通知,轻蔑道:“你以为期刊主编会看一个门诊医生的名字?我是主任医师,是院委会成员,这篇论文署我的名,才能拿到优先审稿权,才能让更多人注意到你的研究。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点资历,能上核心期刊?”
小林医生脸涨得通红:“可这是我的成果!您连病例随访都没参与过,怎么能……”
“怎么不能?”孟小封突然打断他的话,“你在我手下做事,你的研究方向是我定的,实验室资源是我批的,连给患者调药的权限,都是我申请的。没有我,你连数据都收集不全,谈什么成果?”
他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小林,我知道你年轻,有冲劲,但别太急功近利。医院里比你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想往上走,就得懂规矩。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但要是再揪着署名的事闹,下次门诊排班表上,可就没你的名字了。”
小林医生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攥着通知书的手慢慢松开,“我……我知道了,孟主任。”
“这才对嘛。”孟小封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带你做研究。但记住,在医院里,听话比什么都重要。”
小林医生没再说话,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孟小封让出通路。
孟小封拎起公文包,得意洋洋地往外走。
……
市一院停车场冷白的灯光下,孟小封哼着小曲拉开车门。
论文登刊、副院长提名,两件美事压得他脚步都飘,连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都没在意。
“孟医生。”
冷得像冰的声音刚落,后脑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孟小封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眼前一黑,重重砸在车门上。
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冰冷的铁椅上,手腕和脚踝被粗麻绳勒得生疼。
“醒了?孟医生?”
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冷声说道。
他脚边立着个半人高的铁桶,桶壁沾着干涸的黑渍。
“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孟小封先声夺人,扯着嗓子叫道,“我是市一院主任医师,跟省公安厅厅长是老同学!敢绑我,你们是不想活了?”
男人没说话,只是抬起脚,对着铁桶猛地一踹。
“哗啦——”
铁桶翻倒在地,一具僵硬的尸体滚了出来。
死者睁着圆眼,脖颈处的血痂发黑,正是王涛!
“王、王涛?!”孟小封的声音瞬间变调,“你、你想干什么?要钱我给!我账户里有五十万,现在就转给你!”
“沈念。”男人缓缓开口。
“你、你是!”孟小封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沈、沈焰?你没死?”
沈焰往前踏了半步,阴影彻底罩住孟小封,“陈敬山让你给沈念用黑市新药,记录她的身体数据,是不是?”
“是陈敬山逼我的!”孟小封急忙狡辩,眼泪都快挤出来,“他拿我家人威胁我!说我不配合,就把我女儿绑去南洋!我也是没办法啊!”
沈焰沉默不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冷白的光清晰地映出了孟小封惨白的脸。
屏幕上是银行流水明细,近两年来,陈敬山每个月给孟小封的汇款,少则五万,多则二十万,最新一笔五十万的转账,就在沈念“临床死亡”的第二天。
“被迫?”沈焰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数字,“这些钱,够你在市中心买两套房。陈敬山的'威胁',可真慷慨。”
铁证面前,孟小封的谎言瞬间崩塌。
“沈、沈焰!我知道错了!那些钱是陈敬山逼我收的!”
他瘫在铁椅上,嘴唇哆嗦着解释:“我、我……我当时是被他的势力吓住了!他手下有亡命徒,我不敢不从!”
“你不敢不从,却敢眼睁睁看着我妹妹成为试药的实验品?”沈焰往前踏半步,阴影压得孟小封几乎窒息,“然后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受胁迫?”
孟小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可以把钱全给你!那些钱我全给你!两百万!不,三百万!只要你放我一条活路,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帮你指证陈敬山!我还能帮你引他出来!”
他拼命扭动身体,想凑近沈焰,却被麻绳牢牢拽住。
沈焰看着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模样,眼底最后一丝微澜也归于死寂。
“太迟了。”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孟小封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寒光一闪即逝。
孟小封喉咙里咕噜作响,未尽的求饶被卡在喉咙里。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地上,他手脚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瘫软在铁椅上。
沈焰漠然收回刀,用孟小封的衬衫擦去刀刃上的血。
他像处理垃圾一样,将王涛和孟小封的尸体逐一塞进那个半人高的铁桶。
两具尸体在桶里以怪异的姿态交叠,孟小封未能闭合的双眼,空洞地望向桶外。
沈焰走到角落,按下墙边一个开关。
“嗡——”
一台小型水泥搅拌机应声启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灰黑色的水泥浆顺着连接的管道涌进铁桶,很快便漫过桶口,将一切罪恶与证据彻底封存。
将密封好的铁桶推至仓库最深处的废弃零件堆后,沈焰最后扫视眼满地的水泥渍,转身拉开仓库门,颀长孤绝的身影迅速融入外面浓稠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