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青玄主仰天咆孝,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开始燃烧,连同那布满裂纹的葬天棺一起,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他双手猛地按向大地,以自身血肉和残存的全部修为为引,沟通葬天棺最深层的禁忌之力。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葬——天——!”
轰隆隆!
天地变色,虚空之中,一口巨大无比的血色棺椁虚影骤然凝聚,棺盖缓缓开启,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那是葬天棺本体的投影,蕴含着葬灭诸天的无上伟力。
那朦胧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似乎想要挣脱,但青玄主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的禁忌之术,暂时禁锢了这片时空。
就是现在!
苏青衣眼中爆射出决绝的光芒,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随即寸寸断裂。他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的眉心。
“身化剑印!永镇幽冥!”
休——!
苏青衣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青色剑芒,这剑芒不再追求杀伤,而是蕴含着苏青衣毕生的剑道领悟、不屈战意以及所有的生命本源。瞬间没入了那口血色巨棺的棺盖之上,化作了一道复杂无比、流转不息的青色剑形烙印。
剑印即成,血色巨棺威能暴涨,棺内传出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牢牢锁定了那道朦胧的身影。
“不——!”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咆孝,从朦胧身影中传出,震荡着整个历史片段。他奋力挣扎,周身朦胧雾气剧烈翻滚,甚至撕裂了部分棺椁的吸力。
但青玄主牺牲一切发动的葬天棺,加上苏青衣以身化印的终极镇压,两者力量完美融合,形成了永恒的封印。
最终,在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中,那道强大的、不可一世的朦胧身影,被彻底拉入了血色巨棺之内。
棺盖轰然闭合。
九根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暗金色锁链,自虚无中伸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层层缠绕在血色巨棺之上,将其牢牢锁住。
巨棺缓缓沉入虚空深处,最终消失不见。
而原地,只剩下青玄主彻底干瘪、失去所有生命气息的躯体,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嵴背挺直,头颅微垂,双手紧紧握着那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暗红残破的竹简。
他以最后的意志,守护着这片承载了他一生记忆与执念的信物。
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苏墨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剧烈地翻滚、震荡。无尽的悲凉、壮烈、不甘与决绝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亲眼目睹了一位英雄的崛起、抗争与陨落,见证了苏青衣的慷慨赴死,也终于明白了葬天棺空间内,那口血色巨棺的由来。
那里面镇压的,竟是连数十位圣者联手都无法彻底消灭,只能以生命为代价永恒封印的恐怖存在。
“原来……是这样……”苏墨的意识喃喃自语,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破碎。
……
冥戈部落圣地,山谷之中。
就在苏墨的意识回归肉身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眉心处的葬天棺,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青黑色的光芒大盛,如同一个苏醒的饥饿巨兽,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嗡!
山谷内,那遍布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澹淡淡紫色光晕的凝魂草,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齐齐剧烈震颤起来。
紧接着,在梦魇、战羿、赤姬以及冥戈祀长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凝魂草,竟在同一时间,纷纷化作了最精纯的紫色光点,如同逆流的紫色星河,蜂拥着投向苏墨的眉心,被葬天棺尽数吞噬。
这景象壮观而诡异,仿佛整个山谷的生命力在瞬间被抽空。
几个呼吸之间,原本紫光莹莹、生机勃勃(尽管是诡异的生机)的山谷,变得一片晦暗、荒芜。只剩下中央那具盘坐的干尸,以及干尸手中那片暗红的竹简,依旧保持着原样。
葬天棺空间内。
那如同星河般涌入的、由无数凝魂草化作的紫色光点,并未融入那超过八千座绿意盎然的坟冢,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牵引,径直投向了中心区域,那片被死气笼罩、寸草不生的百余座古老坟冢。
这些紫色光点,蕴含着最精纯的灵魂能量,如同甘霖般,悄无声息地渗入那些沉寂了万古的坟土之下。
镇棺人魏彤悬浮在半空,周身锁链哗啦作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百余座坟冢之下,某些沉寂了无尽岁月、仅剩下不灭战意或残破执念的存在,在吸收了这些凝魂草所化的能量后,那躁动不安的“活跃”程度,似乎被稍稍抚平了,短暂的平息后,是更深层次的积蓄。
而悬浮在中央的那口血色巨棺,在吸收了海量死寂之气后,棺身上的那道青色剑印,光芒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瞬,那五根暗金锁链也随之收紧了些许,将内部那蠢蠢欲动的躁动,再次压制了下去。
空间内生死失衡的危机,因这突如其来的庞大能量注入,暂时得到了缓解,但根本的矛盾,并未解决。
……
山谷中。
紫色的光雨彻底消失,苏墨眉心的葬天棺也缓缓隐去。他身体一晃,脸色苍白,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身边的星儿紧紧拉住。
“苏墨哥哥!”星儿担忧地看着他。
苏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和体内翻涌的力量。脑海中那场远古大战的画面依旧清晰,青玄主的决绝,苏青衣的牺牲,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再次看向那具干尸——青玄主,目光中已充满了复杂的敬意。他走上前,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力量阻挡他。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郑重,将青玄主紧握在手中的那片暗红竹简,取了下来。
竹简入手冰凉,带着岁月的沧桑感。
冥戈祀长激动地浑身颤抖,他快步上前,尽管依旧不敢靠近干尸区域,却朝着苏墨深深拜下:“多谢!多谢阁下!取走圣物……我冥戈部落,终于……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积压了数百年的痛苦和渴望。
苏墨看着手中的两片竹简,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冥戈祀长,沉声道:“祀长,我答应你,会将此物,送往渊秩部落。”
他不知道青玄主与渊秩部落有何渊源,也不知道这竹简送到渊秩部落会发生什么。但这是青玄主残留的意志通过那片竹简传递给他的微弱信息,也是他对这位先辈的承诺。
“好!好!”冥戈祀长连连点头,“我冥戈部落,信你!”
战羿和赤姬走了过来,两人看着苏墨,眼神中都带着询问和担忧。刚才那意识离体、万草化尘的景象,太过惊人。
“苏墨,你……”战羿欲言又止。
“我没事。”苏墨摇了摇头,将两片竹简小心收起,“只是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画面。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青玄主的干尸,对着这位远古的先烈,默默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拉着星儿,带着众人,朝着山谷外走去。
冥戈祀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山谷中央那具终于彻底归于平静的干尸,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微微佝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当他跟着苏墨几人走出通道,回到那间点着幽绿灯盏的石屋时,外面冥戈部落的夜晚依旧“热闹”。但冥戈祀长却敏锐地感觉到,那弥漫在部落每一个角落、维系着这种诡异生死的无形力量,正在缓缓消退。
天空,似乎比以往明亮了一丝。
真正的解脱,或许还需要时间,但希望的曙光,已经透过永恒的禁锢,照射了进来。
而苏墨的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青玄主与苏青衣的身影,那口镇压着恐怖存在的血色巨棺,以及肩上沉甸甸的承诺和使命,都让他前路的方向,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
流渊河,渊秩部落……他必须尽快赶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