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朱元璋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转过身,那双原本布满阴霾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步跨到殿门前,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不敢置信而有些变调。
    “你再说一遍?!标儿说什么?!”
    “找到办法了?!快!快让他进来!!”
    他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马皇后也惊得站了起来,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期盼和一丝忐忑。
    朱标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他气息未定,脸上因为疾奔和激动而泛着红潮,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声道:“父皇!母后!”
    “儿臣或许找到了应对天花之法!”
    “快说!是什么法子?!”
    朱元璋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朱标微微蹙眉,但他此刻也顾不得了!
    朱标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说道:“请父皇立刻下旨,在京城及周边,全力搜寻一种生了病的牛!”
    “这种牛身上会长出类似脓疱的疹子,称之为‘牛痘’!”
    “找到后,需立刻隔离,并交由儿臣处置!”
    “牛痘?病牛?”
    朱元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错愕和不解!
    他松开手,眉头再次拧紧!
    “标儿,你……你没糊涂吧?”
    “找生病的牛做什么?这跟治天花有什么关系?!”
    这答案与他期待的灵丹妙药或是神医妙方,实在相差太远!
    朱标知道这难以理解,连忙将叶凡那套关于“牛痘接种”的理论,尽量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父皇,据儿臣所知,感染过牛痘之人,便不会再染天花,或症状极轻!”
    “此法便是取牛痘脓液,以特殊之法‘种’入健康人体内,让其先得一次轻微的牛痘,从而获得对天花的抵抗力!”
    “此谓‘种痘’!”
    他话音刚落,不等朱元璋反应,一旁的马皇后已经失声惊呼!
    “这……这如何使得?!”
    “将那牛身上的毒脓,注入人的身体里?!”
    “标儿,这……这法子听起来……太过凶险了!”
    “万一非但不能防疫,反而让人染上更重的恶疾,岂不是害人性命?!”
    她身为母亲和国母,第一反应便是这方法的潜在危险和对子民的可能伤害。
    朱元璋听完,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他同样觉得这法子匪夷所思,甚至有些……荒诞。
    但他比马皇后想得更深一层,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这主意的来源——
    除了叶凡那个满肚子稀奇古怪念头的小子,还能有谁?!
    标儿身边,绝无第二个能有此等“异想天开”之才的人!
    他没有立刻质疑,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光芒急剧闪烁,权衡着其中的利弊与可能性。
    朱标见父皇沉默,母后担忧,急忙补充解释道:“母后容禀,据儿臣了解,这牛痘本身危害极小,常人感染,多半只是轻微发热,出些疹子,数日便可痊愈,远不及天花凶险万分之一!”
    “而那天花,最可怕之处在于,人一生只得一次,只要熬过去活下来,便终身不再感染!”
    “这牛痘或许与之类似,是以轻微之症,换终身之安!”
    “虽然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
    朱元璋听着儿子的解释,脑中飞速转动。
    他不懂什么医理,但他懂得权衡风险!
    正如标儿所说,面对十死无生的天花,任何一丝可能有效的希望,都值得去赌一把!
    更何况,这主意是叶凡出的……
    那小子,虽然行事乖张。
    但其种种手段,至今还未曾失手过!
    一股赌徒般的狠厉和一种对叶凡莫名的信任,在他心中占据了上风!
    “嗯……”
    朱元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和决断,“听起来,虽是险招,但……确有一试的价值!”
    他话锋突然一转,看似随意地看向朱标,问道:“标儿,此法……你是从何处得知?”
    “是哪位神医高士所授?”
    朱标心中早有准备,毫不迟疑地答道:“回父皇,是儿臣遇到一位云游的赤脚郎中,听他提及的海外偏方。”
    “儿臣觉得或有道理,故来禀报。”
    朱元璋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替叶凡遮掩,心中非但不恼,反而闪过一丝满意。
    懂得保护真正的人才,是为君者应有的素质。
    他也不再点破,顺势而下,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赤脚郎中?”
    “呵呵,倒是个奇人。”
    他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如此,咱便准你所奏!”
    “即刻下旨,搜寻生有‘牛痘’之病牛!”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朱标,下达了关键的任命:“标儿听旨!”
    “儿臣在!”
    “咱命你,携此献策的赤脚郎中,全权负责此次疫病防治之事!”
    “疫区一应人员、物资,皆由你调度!”
    “务必给咱控制住疫情,找到解决之道!”
    “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朱标心中大定,重重叩首,随即起身,匆匆离去执行命令。
    待到朱标离开,殿内只剩下朱元璋与马皇后二人。
    马皇后立刻上前,脸上写满了后怕和担忧,拉住朱元璋的衣袖。
    “重八!你……你怎么能让标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那是天花啊!万一……万一有个闪失,你让我……”
    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朱元璋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带着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笃定。
    “妹子,你放心,标儿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马皇后疑惑的眼神,压低声音,透露了一丝天机。
    “你当那‘赤脚郎中’真是寻常游医?”
    “若咱所料不差,此人……八成就是叶凡那小子!”
    “叶凡?”
    马皇后一怔,随即恍然,但担忧并未减少!
    “就算是他,那天花凶险……”
    “正因是他,咱才放心!”
    朱元璋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对叶凡近乎盲目的信心。
    “那小子,鬼精鬼精的,满肚子都是保命的玩意儿!”
    “他既然敢提出这法子,还敢跟着去,就定然有几分把握护住他自己,也定然会护住咱的标儿!”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马皇后看着丈夫那笃定的眼神,虽然心中依旧七上八下。
    但也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更改。
    她只能幽幽叹了口气,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双手合十,低声祈愿:
    “但愿……但愿如此吧。”
    “菩萨保佑,保佑我儿,保佑那叶凡,保佑我大明万千子民,能渡过此劫……”
    ……
    是时!
    东宫书房内。
    朱标带着刚从父皇那里得到的旨意和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急匆匆地返回。
    他立刻召来了叶凡,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师!父皇已然准奏,并命学生与您……全权负责疫区防治!”
    叶凡原本以为只需提供方法,没想到朱标竟要拉着他亲自前往一线,不由得愣了一下。
    “陛下他……知道臣?”
    朱标闻言,挠挠头解释道:“非也,只是父皇询问我种痘之法的来源,学生……将您说成是一位外来的赤脚郎中了……”
    “事不宜迟,我们需即刻动身,前往疫区!”
    叶凡闻言,心中暗暗叫苦,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可是天花啊!
    就算知道牛痘大概率有效,但在成功接种并获得免疫力之前,亲临疫区简直就是刀尖上跳舞!
    但事已至此,皇命难违,更何况朱标显然已经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指望。
    叶凡只得压下心中的那点不情愿,脸上恢复了冷静。
    “殿下,且慢。”
    他抬手拦住了正要往外冲的朱标。
    朱标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老师?时间紧迫,还有何事?”
    叶凡看着他,语气严肃而认真:“殿下,疫区非同小可!”
    “天花传染性极强,我们若毫无准备就贸然闯入,恐怕还没来得及找到病牛,尝试种痘,自己就先倒下了!”
    “那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仅救不了人,反而成了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