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新兵大营。
王笑林、苏定方、王伏宝三员大将。
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校场上数万名衣着各异的新兵。
这其中,有穿着绫罗绸缎,满脸不情愿的世家子弟,也有穿着粗布麻衣的农家子弟。
“都给老子站直了!”
王笑林手持军刃,对着下方的人就是一声怒吼。
一个面色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卢家子弟,小声地对同伴抱怨道。
“搞什么鬼?这泥地又脏又臭,我的新靴子都毁了!还有这伙食,连我家的猪食都不如!”
话音未落,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王笑林那张布满煞气的脸,凑到他的面前,铜铃大的眼睛瞪着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没说什么……”
卢家子弟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瞬间一片湿热。
“猪食?”
王笑林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当年跟着王爷打天下,连草根树皮都啃过!你脚上这双破鞋,身上这件破衣服,全是你爹你妈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挑三拣四?”
他一脚踩在那名子弟的胸口,环视全场,声如洪钟。
“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给老子忘掉自己姓什么!忘了自己是什么狗屁公子!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镇北王麾下的兵!”
“你们的命,是王爷的!你们吃的饭,是王爷赏的!”
“谁敢再有二心,谁敢再在这里唧唧歪歪,老子第一个就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苏定方,王伏宝!”
“末将在!”
“把这些世家子弟和新招募的兵,全部打乱混编!训练量翻倍!告诉他们,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强者和弱者!”
“三个月后的大比,成绩最差的一百个人,全都给老子滚去后勤营喂马!”
“遵命!”
一场残酷而高效的血肉熔炉,就此点燃。
王笑林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最严苛的训练,最公平的规则。
将这些世家子弟身上的傲气和惰性彻底打磨干净,将他们和那些平民子弟,锻造成一块真正的钢铁!
……
数日后,洺州行辕大殿。
李岩终于召见了卢承庆,郑康等几个最具代表性的世家家主。
与前几日的混乱和喧嚣不同,此刻的大殿,安静得可怕。
卢承庆等人跪在殿下,头都不敢抬,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几日,他们亲眼见证了李岩的雷霆手段。
“都起来吧。”
王座之上,传来李岩平淡的声音。
“谢王爷!”
几人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起身,却依旧弓着腰,不敢直视李岩。
“河北的乱象,本王都看在眼里。”
李岩缓缓开口,“世家大族,盘踞地方,侵占田亩,豢养私兵,国之蛀虫也。若非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早已是城头悬挂的枯骨。”
“王爷饶命!我等知错了!我等罪该万死!”
卢承庆等人吓得再次跪倒在地,魂不附体。
“本王今日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哭诉的。”李岩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他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河北地图前,拿起朱笔。
“自今日起,均田令在河北全境,正式推行!”
他手中的朱笔,在地图上重重一划。
“所有田契,由财政司统一核发。”
“各郡县主官,由本王亲自任命,尔等族中,若有真心归顺,且有实干之才者,可入王府学堂学习,考核通过,亦可为官,但若有阳奉阴违,暗中作梗者……”
李岩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清河崔氏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他走到卢承庆面前,将一份刚刚拟好的政令递给他。
“卢承庆,你为范阳郡劝农使,协助新任郡守,推行均田,做得好,你卢家,可为河北新贵。做不好……”
李岩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血腥味,却让卢承庆通体冰寒。
“老朽定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卢承庆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份轻飘飘的任命书,连忙开口说道。
一场原本可能持续数年,甚至引发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政治改革。
就在李岩这一连串快如闪电的组合拳下,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便彻底尘埃落定。
军、政、财,三权归一。
整个河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打上了李岩深深的烙印。
随着卢承庆等人被各自委以重任,领命而去。
李岩从王座上缓缓站起,走到殿前,负手而立,目光望向殿外那片天空。
河北的天,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吴元一袭白衣,手持羽扇,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王爷,经此一役,河北世家百年积累的底蕴,尽入我等彀中。”
“更难得的是,兵不血刃,未起波澜,此等手段,怕是连汉武帝推行推恩令,也要自愧不如。”
李岩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一群早已被酒色财气掏空了骨头,只剩下虚名的蛀虫罢了。”
“真正的硬骨头,不是没有,只是他们更懂得审时度势。”
他的话语中,意有所指。
吴元心领神会,微笑道:“王爷说的是,虽然过程痛苦,却能保全根本。”
李岩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看向吴元:“那根针,等得也够久了,把人带过来吧。”
“是。”
吴元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转身走向了大殿一侧的偏殿。
这几日,河北所有前来投诚的世家家主,都被安排在归附司排队登记。
唯独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无人问津,也无人敢问。
很快,吴元的身影重新出现。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沉静,身形挺拔的年轻人。
来人一袭青衫,虽略显憔悴,但眼神清亮,步履沉稳。
他走进这空旷威严的大殿,目光没有四处游移,而是笔直地看向了王座之下的那个男人。
他,正是清河崔氏的长子,崔仁彦最看重的继承人,崔明渊。
崔明渊走到大殿中央,与几日前他父亲站立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没有丝毫犹豫,撩起衣摆,对着李岩端端正正地跪下,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罪民崔明渊,叩见镇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