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镇北王行辕,议事大殿。
李岩将来龙去脉告诉李萧山后,便让他将其他人也都叫了过来。
下方站着李萧山、王笑林、李铁柱等一众核心将领。
“都听明白了吗?”
李岩将刚才的话又给众人复述了一遍。
从崔仁彦愿意牺牲族人,配合演戏,到李岩趁机提出的三个苛刻条件,再到后续如何利用崔家的投降,来彻底震慑整个河北士族。
众人没有说话,不过眼中却都带着讶然,毕竟之前他们也知道崔仁彦过来的。
不过没想到这小老儿居然敢主动站出来送死,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李岩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每一个人,沉声道:“一出杀鸡儆猴的大戏,只不过,这只鸡,是自愿躺在砧板上的。”
整个计划,如同一幅宏大而精密的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大殿内,针落可闻。
苏定方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对李岩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王爷,不仅有万军辟易的武勇,更有洞察人心,翻云覆雨的帝王心术。
而李铁柱则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
他挠着后脑勺,一脸懵圈地问:“岩哥,您的意思是那个崔家老头,不是来跟您作对的,是来帮您的?他让他儿子带头闹事,就是为了让您有个由头,名正言顺地去砍他?”
“可以这么理解。”
李岩淡淡一笑,“所以,接下来,本王需要你们,配合崔家主,将这出戏演得彻底一点!”
他看向李萧山:“夜枭营继续保持高压态势,崔家交出什么,你们就抄什么。”
“属下明白!”
李萧山重重点头,这种奉旨演戏,还能顺便捞好处的事情,他最喜欢了。
李岩又看向苏定方:“定方,河北军团封锁清河郡通往外界的各处要道,只许消息传出去,不许崔家的人跑出来。”
“末将遵命!”
“至于其他人……”
李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就搬把椅子,泡上好茶,看戏就行了。”
……
河北士族圈,在这短短的数日内,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地震。
先是清河郡守府门前,崔氏次子崔明远等人聚众闹事,被镇北军以雷霆之势一网打尽,打入大牢。
紧接着,镇北王李岩勃然大怒,下令彻查。
夜枭营与河北军团组成的整肃之刃席卷河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开胃菜。
李岩的屠刀即将砍向清河崔氏这个罪魁祸首的时候。
一个让所有人眼球碎裂的消息,从清河郡传出。
清河崔氏家主崔仁彦死了,而作为家族嫡系的崔明渊居然向镇北王府负荆请罪!
这可就让众人炸锅了,毕竟领头的就是崔仁彦,现在老家伙死了,小的直接跑过去请罪去了。
要是崔仁彦没死,那么其他世家还能用他来顶岗,到时候真顶不住李岩的压迫,直接表示说是崔仁彦叫他们这么干的
可现在崔仁彦死了,崔明渊直接去负荆请罪了。
等于直接将其他家族的退路给堵死了!
范阳,卢氏府邸。
家主卢承庆正与几位族老商议着对策,一名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家主!出大事了!清河崔氏,降了!”
“降了?”
卢承庆猛地站起,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
“你说清楚!什么叫降了?!”
“崔明渊代表崔氏主脉,向镇北王府递交了投诚!”
管事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他把家族六成以上的田产,全都献出去了!还有他们家控制的盐铁商路,也交出去了大半!”
“什么?!”
卢承庆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管事的声音愈发惊恐,“他还把崔家豢养多年的三千私兵名册,原封不动地交了上去!最要命的是,他还亲手写了一份名单,把崔家所有十岁到二十岁的嫡系子弟,全都打包,用马车拉着,送去洺州的什么王府学堂了!”
“噗通!”
一名上了年纪的卢氏族老,听到这里,两眼一翻,竟是当场吓得昏死过去。
整个议事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卢承庆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献地,交兵,送质子,这是自断手脚,自废武功,这是把整个家族的脖子,都洗干净了送到李岩的刀口下啊!”
另一名族老脸色煞白,声音发颤:“我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李岩的刀,之前只砍那些旁支,却迟迟不动清河崔氏的主脉,原来是在等这个!他不是不想砍,他是要让崔仁彦自己砍!自己把肉一块块割下来,献给他!”
这个猜测,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心头的迷雾。
就在这时,又一名下人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刚刚传遍河北各郡的布告。
“家主!崔仁彦死之前还发了《罪己文》!”
卢承庆一把抢过那张纸,目光落在上面,只看了几行,便气得浑身发抖。
“无耻!卑鄙!无耻之尤!”
只见那篇由崔仁彦亲笔撰写的《罪己文》中。
他先是将自己的儿子崔明远等人骂得狗血淋头,称他们是不肖子孙、目光短浅之辈,公然违逆王爷的天恩,罪该万死。
而后,话锋一转,开始对李岩的新政大唱赞歌,称均田令乃是泽被苍生、利在千秋的无上善举,是解救河北万民于水火的仁政。
他崔氏先前被猪油蒙了心,未能第一时间领会王爷的深意,如今幡然醒悟,愿倾尽所有,助王爷推行新政,以赎前罪。
文末,更是声泪俱下地呼吁河北其他士族。
要以他崔氏为戒,擦亮眼睛,认清大势,切莫再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噗!”
卢承庆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将那篇《罪己文》染得一片血红。
“叛徒!千古罪人!”
“他不仅自己投降,还要拉着我们一起下水!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这是在告诉李岩,他崔仁彦是第一条投降的狗,让我们这些还在犹豫的,赶紧跟着学啊!”
“家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名年轻的族人颤声问道:“荥阳郑家那边,派人来问,我们还联不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