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回到别墅,从袖子里掏出针孔录像机。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沈逸飞的一举一动,他脸上的焦急,他关切的目光,他温柔的声音,完完全全记录了下来。
不错,这就是她的沈逸飞,她曾经用全部生命刻骨铭心爱着的人,也曾经咬牙切齿恨过的人。但是现在,她不再有恨,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永远是唯一,从前是,现在也是。
命运啊,为什么如此的残忍和不公!不如当初不相爱,也就没有恨;不如现在只有恨,也就不心痛。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前胸疼痛的次数和持续的时间明显增加了,咳出的血量更多,颜色更鲜红。她累了,胸闷的厉害,要张着嘴大口的喘气,浑身肌肉散了架一般。她小心翼翼倚着枕头靠在床上休息,松软的床铺竟然硌得腰上腿上骨头一阵阵疼痛。
“看来是转移到骨头上了吧?真快啊。”她自言自语。
太阳透过窗户,照在身上,一点点暖热她冰冷身体和心扉。她放下枕头,转向里面躺下,任凭阳光像温暖的大手抚摸着后背。
温暖明亮的太阳光里,她竟然做起了梦。
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清脆悦耳的鞭炮声响,花花绿绿的装饰,热热闹闹的人群。她身穿洁白的婚纱,像下凡的仙女,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逸飞穿着黑色的西装,手捧娇艳的玫瑰,满面春风向她走来。
“雪儿,你真美,谢谢你肯嫁给我。”他附在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相信我。”
“嗯,我知道。”她低低的说着话,幸福的笑着,笑的流出了眼泪。
“新郎新娘大声点,让大家都听听悄悄话啊。”人群里有人起哄了,“是不是还有秘密啊,说出来大家分享啊。”
“就是就是,快说快说。”
逸飞的脸红了,程雪也羞得底下头。
“甜蜜故事待会再仔细说,别耽误了入洞房的时辰。”终于有人来解围了。
逸飞赶紧抱起她,一边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一边低头逗她,“小傻瓜,这回你跑不了了。”
“我根本就没想跑,是你欺负我的。”她噘着小嘴,不依不饶。
“再冤枉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逸飞的指头顺便在她身上抓挠起来。
“不敢了,不说了,饶了我吧。”她最怕痒,格格的笑出声来。
离开逸飞之后的这些年,这是第一次笑着从梦中醒来。嫁给逸飞,做他幸福的新娘,曾经是她朝思暮想的心愿。
可是自从她赌气离开,走上这条路之后,满心满眼都充满了仇恨。她恨逸飞的无情,她恨自己的人生,她恨这个光怪陆离肮脏的社会。她已经看透了红尘,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真诚,不再相信美好的东西还会降临自己的头上。她的眼里只有金钱,只有地位,为了这些她不择手段。她成为圈子里人人害怕的对手,被人骂作西施脸庞,蛇蝎心肠。
这一刻,她疑惑了。“真的是这样吗?人间不再有爱,不再有真诚了吗?”
她想起憨厚朴实的刘妈无怨无悔的伺候她,满眼都是关切;她想起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免费给穷人看病抓药,不求任何报酬和感谢;还有逸飞,这么优秀的男人,却痴痴地等了她20年。
“20年啊,人生有几个20年?社会没有错,我错了吗?”她反反复复的问自己,“这些年我又做了什么呢?我的心去哪里了?我还有心吗?”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起床洗刷,拿出化妆盒和工具箱,干净麻利的把自己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一脸络腮胡,一头黑色的卷发。她要去找如冰,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看看自己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