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从他们的窗前路过,穿行过他们的青春。在打开宿舍门前,我接到了小兵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语气低落,隐隐听出他有些难过,她说:“金子,于佳佳和她男朋友分手了,你说我还要不要去陪陪她。”
“你有多想去?”
“很想。”
明明你心里已经做出选择了,又何必来问我呢。你不是要不要去,而是还要去多少次才肯罢休。
之后的时间里,没怎么和小兵联系,只从少有的几次问候里知道他后来又去过于佳佳那里几次。那时候,我也踏入了另一个人的青春。
没想到的是,后来这两年里发生的事情,足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2012年6月,小兵请了几天假,特地跑到于佳佳学校,准备陪她过生日。生日当天晚上,小兵原本打算等她下了晚自习后带她去看电影,结果等她出来,小兵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她带到了一个酒吧。
酒吧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舞台上的乐队正在演唱一首摇滚歌曲,于佳佳走过去,朝其中的吉他手示意了一下,吉他手看见台下的他们也点了点头。
小兵一脸狐疑,“你们认识?”
于佳佳看着台上,满脸笑意,“嗯,以前来这边玩过几次,后来就和他们乐队熟了。”她伸手指了指台上的几个人,“主唱是杨子,鼓手阿雷,贝斯手海洋。”她把其他的成员都介绍了一遍,唯独没有说吉他手的名字。
小兵正准备开口问她吉他手叫什么,台上的歌声停了,主唱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朋友请安静一下,今天我们有个朋友过生日,在这里我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同时也希望所有的朋友们能和我一起给她唱一首生日歌好不好?”
说完之后,他朝于佳佳挥了挥手,于佳佳满脸笑意的走上台去,现场响起了一片祝福声。等她站定,音乐声起,大家开始合唱生日歌,站在舞台中央的于佳佳顿时幸福满满。
小兵虽然心里有点忐忑,但也和大家一起唱起了生日歌。就在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吉他手悄悄的向后台走去,然后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边已经多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他走到于佳佳面前,满脸笑意的看着她,而这时候刚好音乐声停,他说:“佳佳,祝你生日快乐,今天是你的生日,也刚好是我们认识的一百二十天。我很荣幸认识了你,也很荣幸从看到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虽然时间不长,可我也整整喜欢了你一百二十天哦。从今天起,我不想再默默的喜欢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把我所有的喜欢都告诉你,所以,佳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台下顿时大喊‘在一起’、‘在一起’,于佳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脸色一片羞红,她点了点头,吉他手激动的将她搂在怀里,这一刻,瞬间将酒吧的气氛推向最高潮。
现场所有人都无比的开心和欢乐,只有一个人,眼前一黑,脸色煞白,右手插在裤兜里紧紧地握住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枚刻有两个人名字的心形戒指。
于佳佳和吉他手走下台,来到了小兵的身边,她向小兵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小狼。”
“也是男朋友。”吉他手插了一句。
于佳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这是我一个好朋友,易小兵,我们从初中开始就认识了。”
“哦?原来还是老朋友啊......。”吉他手伸出手来。
小兵低着头,打断了他的话,“祝你幸福!”然后一个人跑出酒吧,留下了不明所以的两个人。
我不知道小兵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我知道,不管他上一秒有多绝望,下一秒心里一定还装有那个不可能的人。
其实大多数求而不得的感情都是这样的,你只知我的肛肠寸断,不知我的念念不忘。
从那以后,小兵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于佳佳,而之后两人再见面,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2013年4月,易小兵坐在图书馆一边准备着毕业答辩的资料一边思考着要不要考研。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尝试考一下川大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三个字让他感到窒息,来电不是别人,正是于佳佳。
他起身,快步走到男厕所,然后迫不及待的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边没有说话,只传来了轻轻的哭泣声。
易小兵心里一缩,焦急的问道:“佳佳,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小兵,我......,我怀孕了。”于佳佳抽抽答答的说出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小兵听完后,全身僵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啊。”电话里依旧哭的伤心欲绝。
小兵深吸了一口气,异常平静的说:“吉他手呢,你该让他负责的。”
“我找不到他,从知道我怀孕以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关机。”于佳佳抽泣的说道。
小兵闭上双眼,握紧了拳头。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是在出了问题之后,可以独自一人心安理得的离开,连看都不会回头看一眼,只要不伤害到自己,别人受到的伤害再大都与自己无关。
小兵说:“那你是怎么想的,孩子要吗?”
“当然不能要,这事要被我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电话里大声哭喊。
“那倒不至于,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你得学会为自己负责。”他停顿了一下,“你想好了,要是确定不想要的话就去医院拿掉,越早做决定越好。”
“一定不要,可是我......,可是我身上的钱不够......。”于佳佳小声的抽泣着说道。
小兵吐了吐气,即便心里早已风起云涌,但也语气柔和的说:“其他的事情你先别管了,钱我来想办法,你好好的在学校呆着,我过两天就去找你。对了,别再去找吉他手了。”
电话里头沉默了一会,最后说了个‘好’。
第三天,一大早小兵便踏上了去成都的列车。
他依旧是那个固执的答题少年,那怕他的答案和正确的答案截然不同,可他只想把自己的解题过程写完。
无论答案正不正确,只要是你,我就迫不及待。
如果你那里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我这里必定天朗气清、四季有你。
如果你那里狂风暴雨、乌云密布,我这里定是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你知道的,关于你,眨一下眼,我都生怕错过。
毕业之后,易小兵在省内找了一个营销方面的工作,工资不算高,当好在公司实力比较雄厚,未来发展情景不错,另一方面,公司上班时间比较固定,有足够的业余时间让他来准备复习考研。
只是后来于佳佳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想不想去成都发展。没得说,他当即辞了还在实习期的工作,跑去了成都。
2014年五一劳动节,易小兵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北京旅游,顺便带个人让我见见。在火车的出站口,看见手挽手走出来的两个人,我顿时惊掉了下巴,两人正是易小兵和于佳佳。
看我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小兵微红着脸说道:“正式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初中同学,现在也是我的女朋友于佳佳。不知道金子同学是否有些意外?”
我靠,这哪是什么意外,都快要变成校园十大未解之谜了好吗。我使劲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说:“行啊,你这是千年的狐狸修成精,也跟我人模人样了是吧?”
小兵连忙说不敢、不敢,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我也由衷的替他感到高兴。说道:“既然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一定要好好珍惜,祝你们幸福。”
他说:“一定会的。”
语气真挚而笃定。
送走他们之后,我开始忙毕业和工作的事情,而之后再联系,已是快到年底。小兵发信息跟我说,他打算过年的时候带于佳佳去见他的父母,不出意外的话,等来年有了些积蓄就打算结婚。
看他这么认真的规划着两人的未来,我心想,小兵终于凭借自己的坚持,将爱情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中。纵是来路千辛万苦,但也搏得了一个圆满的结局,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吧。
2014年溜走,2015年悄然到来。往事已然过去,前路漫漫无知。
年初八,小兵和于佳佳约好那天去他家见他父母。一大早,小兵便和父母将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准备迎接最重要的客人到来。为了图个好兆头,小兵的妈妈连夜剪了几个大大的福字贴在了家里的墙壁上,而他爸爸则准备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到了九点,人还没到,小兵打了个电话,说马上就来。
十点,依旧没有来,小兵再给她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小兵心一沉,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十一点,仍然不见人影,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小兵的父母脸上有些难看,又担心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十二点,小兵突然开口,她不来了。
父母脸上有怒气闪过,可看到小兵惨白的脸色,他们也只好将这口气忍下去。十一点四十五分,于佳佳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对不起,我不去了。
那天下午,小兵一个人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呆呆的看着外边的马路,一直坐到天黑。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怎么就不来了呢?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好。
又或者,那个人不是你。
在感情的世界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这样的,等到不得不离开才离开,拖到不得不放手才放手。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心里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把他弄的遍体鳞伤。
几天之后,两人约在公园见面。小兵一身盛装,格外隆重,打扮的像是一位即将迎娶自己新娘的新郎。
于佳佳姗姗来迟,神色不安。
小兵微微一笑,说:“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于佳佳说:“不能这么说,是我的不对,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小兵继续笑道:“虽然很遗憾,可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不是我?”
于佳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小兵,你很好,从初一那年你为了我在全年级面前出糗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对我和对其他的人不一样。后来这么多年,每次只要我有一点风吹草动,你总是能立马出现在我面前替我摆平所有的事情。说真的,这么多年,我很感动。我也曾以为我迟早会爱上你的,可惜感动终究不是爱情,我始终差那么一点点。”
小兵问:“那在一起这一年多,你可有爱过我?”
于佳佳没有说话,缓缓的摇了摇头。
小兵沉默的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吗,就在前一刻,我还爱着你,从2003年到现在,爱了你整整12年,我不是爱一年,也不是爱一天,我是爱了四千多个日日夜夜,爱了我现有人生中一半的时间。我不是爱过你,我是一直爱着你。可我以后不会再爱了,因为刚刚有人告诉我,原来我始终是一个人。打扰了你这么多年,我很抱歉,以后你一个人了,多保重。”
于佳佳说:“你也是,那,我先走了。”
小兵重新抬起头来,“我送送你吧。”
于佳佳说:“不用了,我约了朋友,他在门口等我,再见。”
小兵说:“再见。”
于佳佳走出公园大门,小兵神色木然的跟在她后面。
她走到一辆红色的汽车前,上面下来了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小兵有些眼熟,等到于佳佳上了车,他突然想起来,男生正是于佳佳的初恋男友。
车子启动,慢慢开出几十米,小兵站着一动不动。
等到汽车快要转弯,小兵突然蹲下来大喊:“求求你不要扔下我,等等我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汽车消失在转弯处,解题少年终于泪流满面。
这道无解的题,他还是交了一张填满错误答案的答卷。
没人会留下来等他,风要穿过树林,云要飘在天边,所有人都在路上。要想不被扔下,必须努力奔跑,那个始终和你在一起的人,只有你自己。
2015年除夕,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大街小巷里到处喜气洋洋,大家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饭馆里热闹嘈杂、吆五喝六,我眼前的青年温文尔雅,语气冷静的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他说,我不是在等她,我是在等我自己。你看,是我自己还停留在埋头解题的年少时期,其实她早已离开了,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如今她终于要和她的初恋男友结婚了,我也终于长大。
他说,我不是爱过她,我是一直爱着她。唯一可惜的是,她不爱我。
他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们各自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其实这样也好,从哪里开始就到哪里结束,我们都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他说,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总奢望能在一起,现在知道她过的很好,反而觉得还好当时没在一起,不然她肯定要后悔。
他说,我是真舍不得啊,可也真的要离开了。
舍不得是因为已经失去,要离开是没办法再回来。
既然想好了要走,记得把爱一起带走,免得总是不由自主的回头。
我们都要上路,迎着晨光,迎着清风,迎着人流,迎着街道,迎着落日,迎着星辰。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光,就做自己的太阳。
她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自己动身去找她。
只要努力奔跑,总有一个人会迎面而来,和你不期而遇。
那,她一定会说一句:你怎么才来啊,我可是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