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迟。
因为睡眠不好,所以每次睡前,都是如临大敌般的将一切发光点遮起来,把一切声源关闭。在我熟睡的香甜里,你的消息就像幸福的雪花,来得翩然美丽,又无声无息。醒来时,划开手机屏幕,是推窗看梨花的欢欣与惊喜。我在意识里,孩童般雀跃了几番。
感谢你放下手中的大小稿件,允许我的小书在你的计划中插队。
读你的“深情凝视”,许多往事涌上心头。温暖着。感动着。笑着。也双眼迷离着。我看到了两个灵魂深处的交集与呼应,也再次确信,所有的读,都是在书中发现自己,映照自己;所有的写,也都是在行文中抒发自己,向另一个遥远的自己摇手致意。
我也想和你说说这本书。
卡勒德·胡赛尼说,“我向来只为一个读者写作——我自己。”这话于我,也是再适合不过了。我所有的抒写都是一种习惯,所有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快乐,从没有想过要印成书。因为朋友的提议和帮助,才有了后来的“她”。其实,我同时整理的是两本书稿,文字足有十二三年的跨度。我总是个太容易自我沉醉的人,当时竟全然忘却了还要奉于自己之外的旧雨新朋的,只把她们当成了自己对旧时旧事的回访与安置,径自按时序“分类打包”,权作对自己心路历程的一份恒久的纪念了。你拿到的这本《遥知不是雪》,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六七年前的文字,最远的一篇距今已经整整十三年了。你认为可以“看到立体的梅”、能够触摸到今时梅心的那些文字都收录在后一册《散与群芳自在春》(暂定名)中了。我很偏心地更爱着后一个书稿。
我一直认为,我的所有文字都不能称之为“写作”。因为它们是无目的的,无构思的,无设计的,没有任何用处,只是独处时光里内心意识的一种任性的自溢与漫流。是“沉默着说话”。是倔强着温柔。我自己称之为写字,码字,涂鸦,键盘上的轻歌……前一阵子,李宁称之为“一个女子内心的独白”,镭称之为“自己和自己轻轻说会儿话”……这样真是更为熨帖,读来暗自击节。我知道,这是心与心贴紧才能准确感知到的气息。——不架得那么高,会让我感到舒适,自由,随和,温暖。
对于这册《……雪》,说实在的,我自己整理的时候已觉很是清浅稚嫩了,但仍然敝帚自珍,选择入册了。当时怀抱的心情,真的就是镭读出来的感觉:“充满深情,放缓了脚步,转身,凝望来时的路……”她唯一让我还能坦然撒手抛出去的,便是抒写的真诚。我如同爱着爱情里的爱那样,执爱着当年抒写状态里的我自己——那个投入全部热诚和心血去拥抱生命与生活的女子。对于一个拙于虚构的人,每一个字,都是深心里蹦出来的真,与痴。
书出来,我的内心生出一种强烈的反应,就是想要像个不相干的人,迅速地、远远地逃开。
陆陆续续,看到新老文友在朋友圈里晒我的《……雪》,总有隐隐的不安与羞愧。因为没有赠阅(特别对不住书的附录中的作者,我是应该第一时间寄书过去的,但我终于还是没有。梅寒、杜杜、冷兄,他们都自己网购了)。缘着一路的同行与互暖,我本该毫不犹豫地为他们双手奉上。然而,应该,终究归于了应该。依着本性,我选择了“不作为”。我的解释是:没有赠阅,因为书是我写的。我更愿意以旁观者的身份,平静地看着她以必然的样子、必然的方式,流动,或者静止。
这是唯一的理由。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理由。也不知道这样的“不作为”算不算无情无义。
许多年来,因为一无所求,所以从不委曲。凡事不干涉,不引导,不勉强,不期求,放任一切成为它必然成为的样子。一切样子里,我喜欢必然的样子。它让我坦然,让我自由。
于这本《……雪》,更是恒持此心。
然而,她是那么幸运和那么幸福——
她还没有到来,灵子便在更深夜阑的阒寂中,忘情地奔跑在键盘上,写就《几生修得到梅花》,安静而又庄重地候着她了;静飞在微博里、朋友圈里也提前数日作了例文荐读和书讯告知,读过《……雪》之后,更是用心用情撰写读书随笔竭诚推介。因为她们,我遇见了镭,遇见了娟子,遇见了东篱居士,遇见了侠客,遇见了洁……遇见许许多多的美好和感动……
洁一下子自费买了20本《……雪》,作为奖品送给了爱阅读的孩子们;我先生的大学老师也网购了《……雪》;20年一同读书一同喝茶的好友莲,是最有资格等我赠书的人,可她第一时间悄悄下单了,买给自己,也买给了她的文友们;我向梁忆和林子讨要邮寄地址的时候,他们说,已经买过了呀……我所在学校书友会的好友们第一时间下单支持;我的学生从另一个城市里打来电话,告诉我读到了我的书;从博客到公众号数年同行的文友们陆续发来书影……幸福是不可数的。一时间,被涌至喉间的暖流噎住了,让我这个笨笨的人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以致整个秋冬,只会默默的独自富足,默默的独自微笑。我知道,在经典也备受冷落的现状里,这是对一个无名书写者的善意支持和莫大激励。
林语堂说,天下有一知己,可以不恨。梅子说,活着,有了这样的遇见,尘世里怎样的不堪都可以原谅;余生,沦于怎样的境地,都与落魄和贫穷无缘了。
九月,贾柯说,这个秋天是属于梅子的。是的,不仅秋天,冬天也是。不是因为《遥知不是雪》的出版,而是缘于她为我带来的种种善缘。九月至今,静飞和灵子一直不断地截屏,陆续将那些遥远而美好的赏识和激励传递过来,花一样次第开在我的世界,在我心上布满阳光、温情和感动。
我小心珍存所有的善意,包括只言片语。也在公众号里贴出一些书评。但与炫耀无关,与荐书无关,我惜存的只是情义。我相信,懂的人,终会懂。
尽管如此,我仍旧无法解散内心固有的退淡和孤静。我只能本色地活着。于我,用本来的样子活着,就是活着最经济的方式。我也相信,懂的人,终会懂。
因此,我总是格外的感激那些包容与成全,感激他们允许我活成我必然成为的样子。
你说,没有经历就没有沧桑。我特别认同。这话再次让我想起林语堂,他说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的确,一个太幸福的女人往往不大容易深刻。我属于清浅的一类。然而,在扰攘红尘里,生活总会以不同的方式砥砺着每一个人,即便是平凡如我的生命,谁又不曾九蒸九焙?所以有时也会表现出一些“深刻”,无非都是独自摸黑绕过生命暗礁时的恐惧、孤独和擦伤所思所得。转顾过往,对上天所有的安排,心存感激。
从前,我对工作的环境,对环境里的人,常有挑剔,常有不适,现在我学会了随遇而安。这几年,愈发懂得了“上善若水”的深意与至境,为此,常常一个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世间所有的相遇啊,都是久别重逢……
所有的。
所有的。
所有的。
听人说,今天是世界问候日。遥对枫叶燃放的彼岸,轻轻摇手,问你一声:
嗨,又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