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闷油瓶到底怎么认出来灯笼是张海桐亲手做的这件事,我一直坚信这是张家人高超的倒斗技术带来的附加技能。
至于张海桐和草编玩具的往事,那得用另外的篇幅来讲。
张海桐说要薅资本主义羊毛第三天,一个巨型蛋糕就出现在一开年门口。一大早蛋糕店的员工就送货上门,为了不让蛋糕翻倒,里面做了不少措施。
闷油瓶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个快有他高的大蛋糕,表情肉眼可见的凝重。
这回真不是感动不感动的问题了,这特么是吃不吃得下的问题。
蛋糕上没有数字蜡烛也没有普通蜡烛,只在最上面用奶油写了生日快乐。
胖子说:“按照我们瓶仔的芳龄,都不用做蛋糕胚,直接把蜡烛团吧团吧糊层奶油就能上桌。”
“要是数字蜡烛,那几个店员还得以为自己耳朵出幻觉了。”
谁家“年轻人”数字蜡烛用三位数啊?
张海桐绷不住直乐。丝毫没想起来自己现在过生日,只能插二十岁的蜡烛,实际上他都一百四十多岁了。
闷油瓶没有任何表示。他向来这样宠辱不惊,好像没有所谓的仇恨。
对于张家人来说,时间的意义真的不大。他们是最能体会“时间可能不存在”这个观点的三维生物。
对于这些人来说,几百年几千年都只是弹指一瞬间。普通人需要一百代人去完成的事业,张家人可以极限缩短到十代。
人都会死,张家人也不例外。但他们没有漫长的衰老期,像是为了适应世界熔炉一般,这些人进化出了漫长的壮年期和极短的衰老期。这让他们生命中90%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工作,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普通人的遥不可及,于他们而言更像是触手可得。在三维的角度,这些人无限接近人类的极限。
这种强大和对时间的模糊感,加上时不时模糊、消失的记忆和过于难言的过去,让闷油瓶的情感变得十分淡漠。
仇恨对他而言,是一种没用的东西。
如果是陈皮阿四,他在经受那些事后一定会报复。但闷油瓶没有,他既没有原谅,也没有仇恨。
他只是放过了。
这些都是无常,可以放下。
我问过闷油瓶,我说你们难道也参悟佛法吗?也信神明?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归置房子,他坐在还没完全清理出来的院子街坎上,沉默的望着天。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坐着没事儿,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别人做肯定是装逼,闷油瓶是真的在思考人生哲学。
然后他回我:“那是一种思想,思想可以借鉴,但不能沉溺。”
说完,他就继续休息,还闭上眼睛。这是不打算理人的意思。
我本想说当年在墨脱我也算个高僧,没事咱俩还能探讨探讨佛法,给他当一下心灵导师。没想到丫的根本不上套,我这样的大师,挂靠在别的寺庙恐怕都开不了单。
简单来说,就是和各位施主没有“元”份。
但我坚信不是所有顾客都像闷油瓶这么难搞。在墨脱剃光头当和尚那阵,有时候我也会想以后如果没死成但是闷油瓶也没回来,我要不要出家给他超度一番。
那个时候说不定我真能走上人生巅峰——扯远了。
……
蛋糕齁甜。
我和胖子有点受不了,但是张海桐和闷油瓶接受良好。他俩吃的最多,但也没有过量。
我真是佩服张家人这种说不吃就不吃的定力,至少来雨村之后的我和胖子是没有的。
虽然蛋糕上没有蜡烛,但我们店里有彩蜡烛。我们插了一支上去,给闷油瓶戴好附赠的生日王冠帽,一起唱了生日歌。然后让他吹蜡烛。
我们录了视频还还拍了照。照片要放在照片墙上,视频也留着用于纪念。
动刀切蛋糕时,我们只是把最上面的那一层切下来分点。
下面那些剩下没动过的部分当做免费赠品送给周边的村民,借了村里的大喇叭通知来这里领。
领蛋糕的村民都说了些吉祥话,跟开流水席似的。连隔壁跟胖子吵架的大妈也难得和颜悦色,说小伙子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胖子小声哔哔说:“这不是咒我们小哥吗?”
张海桐说:“那都过期了,不算。实在不行呸两声,而且族长早就过了百岁大寿了!”
“张海客说得给族长补办一下,这个叫欢迎英雄凯旋。”
胖子咦了一声,说:“你们这排场怎么跟开业大促销似的。”
张海桐:“土是吧?”
我猛点头。
他说:“赚钱就是为了花,不花给自家人花给谁?”
“总不能放在那儿让贼偷贼惦记吧?”
胖子说:“那你真是活明白了。”
我:“那你真是活明白了。”
我俩都想起墨脱的那些金子,瞬间觉得十分正确。张家用了那么多黄金,地下还剩了不少。那些库存都让人搬了许多,还不如给闷油瓶享受享受。
我不由自主去想他坐在主位跟个老寿星似的,家里年纪比他大的或者更小的给他祝寿,实在有点诡异和滑稽。
又一个第二天。
喜来眠收到了一些信件。
寄送地址五花八门,落款更是各有千秋。无一例外全部姓张。
信件里装的全是手写贺卡,有的会附带明信片。
张海桐十一月到十二月初,每天都会有信件送过来。这是族人的心意,寄太多物品这里没地方放,寄信倒是正合适。
我说这是变相朝圣。张海桐也没反驳。
“毕竟这是张家历史上,第一次有族长这么平易近人的过生日。我们都只是人而已,大家都愿意这样过日子,挺好的。”
他这样说着,又开始往背包里放私人物品。
“你要走了?”我问。
他说是。
临行前,他塞给闷油瓶一个小巧莹润的平安扣,说去旅游的时候挑的,品质挺好。让他戴着玩儿。
后来我在微信上问:“你不是说不给实际的东西,怕留不住吗?”
张海桐回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什么都留得住。”
“以后都是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