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裴央央回来之后,谢凛几次失控,都和她有关。
先是在裴府杀刺客,然后在宫中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失控,而这次,竟然直接闹到了全城百姓面前。
舆论愈演愈烈,太后心里更是恨透了她。
裴央央!
又是因为裴央央!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谢凛是她花费二十多年心血打造的作品,是她的成就,为什么裴央央要来破坏?
她恶狠狠道:“无论皇帝和你说了什么,哀家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登上凤位!在哀家心中,甄云露才是最好的皇后人选。”
面对她的怒火,裴央央却格外冷静。“太后娘娘说这话,皇上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这是哀家的命令。”
裴央央见她如此独断专行,想起记忆中那个看到的画面,沉默良久,时隔十多年,又问道:“太后娘娘,您以前打过皇上吗?”
太后皱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为培养谢凛,自然花了很多心血。
每日亲自考较功课,错几个字,便用发簪刺几下。
每三日练习骑射,箭矢不射中准心,便不能从马上下来,禁食一日。
亲自教导他礼仪宫规,身为皇子,理当身姿挺拔如松,稍有松懈,戒尺就会打在背上。
皇上喜欢她温柔,称赞她宜室宜家,所以她向来对宫女太监温声细语,就连惩罚谢凛的时候也要特意屏退宫女,发簪和戒尺只打在他的后背,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
小时候谢凛的后背经常红肿淤青,鲜血淋漓,但是穿上衣服,由宜妃牵着走出去,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对母子。
此时,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裴央央,语气坦然道:“玉不琢,不成器,想要成才,必须经受磨砺。”
她声音中透着骄傲,若不是自己从小培养谢凛,严格要求,他怎么可能当上皇帝?
这从龙之功,她有一半。
裴央央听到她的回答,却还是心头一颤,有了答案。
打过。
太后打过谢凛,而且看她的态度,似乎不止一次。
她想到小时候去找谢凛,每次看到他,他都温和地朝自己笑,表现正常,从不袒露半分。
太后打了他什么地方?为什么完全看不出来?
是藏在衣服下面了吗?
在她拉着谢凛,让他爬树给自己摘桃子的时候,他的后背上是否遍布伤痕?
在她抱怨娘亲不让她吃糖果,谢凛轻声哄她的时候,他是否刚刚才被母妃责罚过?
在她提着点心来找他,一篮云片糕都被他吃光的时候,是否因为他已经被罚禁食?
……
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雪花般飘出来。
人人夸赞宜妃温柔,有一颗菩萨心肠,根本想不到谢凛的处境。
无人知他苦楚,无人解他梦魇。
而此时此刻,太后还在为此感到骄傲,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裴央央整颗心都酸皱起来,干干涩涩地疼。
“太后,您怎么能这样对他?”
太后皱起眉。“你这是在责怪哀家吗?!裴央央,不要以为皇上宠爱你,你就可以骑到哀家头上来,哀家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若是你以后乖乖听话,哀家倒是可以允入后宫,当一个妃嫔。”
乖乖听话……
这话,她以前也和谢凛说过吗?
这就是太后的真面目,过去二十年,谢凛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裴央央看着正气势汹汹的太后,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平。
“太后娘娘,您应该向皇上道歉。”
谢凛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有道坎,太后欠他一个道歉,一声欠了二十年的对不起。
她必须帮他讨回一个公道。
若是连她都不帮谢凛,还有谁会帮他?
太后猛地抬高声音,没想到裴央央竟然还敢说出这种话。
“你说什么?”
裴央央:“太后娘娘,在对待皇上的事情上,您错了,母亲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太后当场气得浑身发抖。
“不敬太后,目无尊长!混账!”
她大声咒骂,起身径直走过来,反手拔出头上的发簪,要往裴央央身上扎!
就和以前对谢凛一样。
扎在背上,扎在不起眼的角落,就算别人想查也查不出来。
她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蓄力,眼看就要落下,一只手突然出现,牢牢抓住了手腕。
锋利的发簪被迫停在半空中,太后抬头看去,对上谢凛幽黑的眼睛,让她不由心头一颤。
谢凛看了一眼裴央央,目光仔细打量她身上,特意在背部、腰部和腿上多做停留,这些都是他以前经常被打的地方。
打这些地方很难被人发现,但他被打的次数多了,能看出一些端倪。
确定裴央央没事,他才看向太后,眼底的寒霜不曾消散,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波澜。
“母后,朕说过,只要你安分守己,朕自然会让你一直坐稳太后之位,但你不该来找央央。”
太后挣扎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手腕反而被握得生疼,顿时怒道:“你竟然还护着她!知道百姓现在怎么说你吗?为了她,你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大开杀戒,导致民心不稳,下一步受威胁的就是你的位置!”
谢凛看着她,只反问:“母后也觉得朕那日杀了人?”
太后冷笑一声。“你疯起来什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难道哀家还不清楚你?”
谢凛并不惊讶,人人说他疯魔,说他杀人不眨眼,只有裴央央信他。
他没说话。
太后只当他承认了,语气缓和下来,继续道:“哀家这是在帮你,裴央央一日留在你身边,你的龙椅一日便坐不稳,二十年的努力,难道你想这样毁于一旦吗?”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谢凛却嗤笑了一声,缓缓开口。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坐稳这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