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同志,你没事吧?”
    本着关心战友家属的想法,他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江秋月恶狠狠的一瞪。
    “滚开!”
    说完,她撑起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踉跄离开!
    郑向东:……
    他现在已经有五成的把握,江秋月神经肯定出了问题。
    否则一个清冷如明月的文工团独唱,怎么会变成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江秋月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砰”地一声推开门。
    章海望正坐在桌前喝粥。
    他受伤的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勉强拄着拐杖随便煮点粥吃。
    见江秋月回来,他头也没抬,继续小口喝着碗里稀薄的粥。
    这漠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江秋月。
    她冲上去,一把将桌子掀翻,粥碗“咣当”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粥溅了章海望一身。
    章海望呆愣愣地看着撒了一身米粒的军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竟然把粥给打翻了?
    她知不知道整个国家还有多少人饿着肚子只能吃糠咽菜?!
    她竟然将脾气撒在粮食上?
    “都怪你!你这个畜生!”江秋月尖声骂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我怀孕了!你满意了?!”
    章海望拄着拐杖缓缓站起来,裤腿上还挂着黏糊糊的粥米。
    闻言,他再次一愣,随即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满是苍凉和自嘲。
    多么可笑啊,曾经的他,竟然天真地以为,有了孩子她就会定下心来好好跟他过日子。
    现在她真的怀上了,他却只觉得讽刺。
    “你笑什么?”江秋月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更加愤怒,“我告诉你,我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你不配!”
    章海望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随你。”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碗,再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米拨到碗里。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江秋月发狂。
    她扑上去对他又打又踢:“人渣!败类!你毁了我一辈子!”
    “哐当”一声,好不容易拨进碗里的米粥再次被打落在地上。
    这下不仅米撒了一地,就连碗都摔成了几瓣。
    章海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成了拳头,浑身绷得紧紧的,仿佛像是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一般。
    可江秋月已经被怒火冲昏了脑袋,撕打扯咬不解恨,她还抬起脚,想要用力踹他那条还包裹着严严实实的腿!
    章海望心底一寒!抬手就将她给一把挥开!
    可还是迟了,腿被踹了一脚,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痛得倒地不起!
    江秋月见他竟然还敢推自己,眼睛都红了!
    “我跟你拼了!”
    怒吼一声,她冲上去想要再踹他的腿!
    恰在这时,隔壁听到动静的军嫂们都纷纷赶了过来。
    “住手!快住手!”
    冲在最前面的王兴梅一把抱住了江秋月的腰,这才让章海望躲过了一劫!
    “章营长伤还没好,你怎么能这样!”
    见她竟然这么狠毒,要踹章海望那条受伤的腿,没忍住,王兴梅怒斥了一句!
    “放开我!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江秋月在气头上,力气大得很,王兴梅差点没能按住她!
    黄翠萍、李春花几人这时也纷纷赶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江秋月拉开。
    “有话好好说啊江同志!”
    “就是,再怎么也不能动手啊!”
    江秋月红着眼睛,像头被困的野兽般嘶吼。
    “用不着你们假好心!你们不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滚!都给我滚!”
    一同过来的,还有和霍远铮要好的几个战友。
    看到章海望倒在地上,痛得冷汗直冒,顿时都被吓了一跳!
    “海望,你怎么样了?”
    一边说着,几人七手八脚地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待几人小心翼翼地卷起章海望的裤腿,掀开石膏边缘查看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正不断从石膏边缘渗出。
    更严重的是,小腿骨的位置明显有些不自然的弯曲,显然是受到了二次重创!
    “江秋月!你还是人吗?!”
    马士诚猛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江秋月吼道。
    “海望这条腿是为了救群众伤的!你知道他在医院躺了多久才保住这条腿吗?你这一脚是想让他彻底残废是不是?!”
    对上他喷火的眼眸,江秋月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看着章海望流血的腿,她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我不是…我没有…”
    几个男人看还在她狡辩,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的。
    可章海望的腿得赶紧送去治疗。
    顾不上骂人,几人七手八脚地抬起章海望就往外冲。
    有人跑去开车,有人小心托着他的伤腿,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医生!快!救命!”
    一进医院,马士诚大喊了一声。
    急诊医生迅速赶来,剪开石膏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经过紧急检查,医生沉重地告诉众人。
    “胫腓骨二次骨折,位置很不好,关节面也有损伤…就算手术成功,以后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医生,你的意思是…”马士诚声音发颤,“他可能…不能再留在部队了?”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病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章海望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如土,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这个在战场上负伤都不曾掉泪的汉子,此刻眼角却渗出了绝望的水光。
    “海望…”一个战友哽咽着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当兵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职业,更是融入骨血的信仰和荣耀。
    如今章海望不是战死沙场,不是因公负伤,而是被自己的妻子生生断送了军旅生涯。
    这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马士诚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丝:“那个毒妇…她知不知道这一脚踢碎的是什么?!”
    另一个战友红着眼睛低语:“海望才二十九岁…正是黄金时期啊…”
    众人围在病床前,看着章海望如同失去生机的木偶般一动不动,都痛苦地别开了脸。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章海望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绝望。
    “呵呵呵…我章海望…没死在战场上…倒要被自己媳妇一脚踢出部队…真他妈…可笑…”
    这笑声比哭声更让人心碎,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他们知道,这一脚踢碎的不仅是章海望的腿,更是一个军人最珍视的尊严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