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远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中式盘扣唐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看那些如狼似虎冲进来的警察,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曾经尽在他股掌之间的城市。
眼神复杂,有不甘,有留恋,更多的却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败。
他的办公桌上,泡着一壶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袅袅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与门外那股肃杀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脚步声,高明远缓缓转过那张象征着权力的真皮座椅。
他的目光越过表情紧绷、眼中难掩崇拜的李响。
和那两名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空气都凝固的特战队员,最终,直接落在了缓步走来的祁同伟脸上。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嘶哑。
“你赢了。”
这三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最后的能量,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但他紧接着又狞笑起来:“但我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牌!”
“一张能让整个汉东官场都跟着地震,能让你这个所谓的祁家麒麟儿也惹上一身骚,甚至被扒掉这身皮的王牌!”
他死死盯着祁同伟,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惊慌或动容。
然而,他失望了。
祁同伟缓步走到他对面,径直在红木茶台前的客座上坐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那个温润的青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轻轻晃漾,映出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
“你输在,你以为钱和权就是一切。”
祁同伟的声音,比微凉的茶水更冷,他甚至没有抬头看高明远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你以为规则是你定的,所以你可以肆意践踏,草菅人命。但你忘了,天外有天。”
他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细腻的青瓷纹路,却没有喝,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你动用金融杠杆,妄图制造经济恐慌,我就釜底抽薪,直接查封你的公司。”
“你派出杀手‘老宁’,玩阴的,我就请君入瓮,让他把牢底坐穿。”
“你搬出你最大的靠山王康和……”祁同伟说到这里,终于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不巧,我家里正好有位长辈,戎马一生,就喜欢和自己老部下的后代……聊聊天,谈谈心。”
轰!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高明远的脑门上!
王康和不是“突发心脏病”!
是被一个电话,打“病”了!
高明远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握着扶手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老部下……聊聊天……”
他以为自己是绿藤的王,王康和是汉东的天。
却不知道,在真正的泰山面前,他们不过是山脚下两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至于你说的最后一张王牌……”祁同伟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像是在敲响最后的丧钟。
“你是说,贺芸是你的人,是杀手老宁的亲姐姐,是你安插在警队内部最深的保护伞,对吗?”
高明远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张他藏了二十年,准备在最关键时刻抛出来,用来和检方谈判,用来拖祁同伟下水的底牌,他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贺芸这条线捅出去,就能证明我这个督导组长识人不明,用人不察,甚至可以污蔑我与她同流合污?”
祁同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怜悯,像是在看一个耍小聪明的孩子。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视频,屏幕转向高明远。
视频里,是督导组的临时审讯室。
贺芸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
她对着镜头,哭得撕心裂肺,一字一句地交代着自己如何被高明远控制,如何包庇弟弟老宁,如何在警队内部为他通风报信的所有罪行。
视频的最后,贺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对着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是我有眼无珠,对不起组织的信任!祁组长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了,是他将计就计,才让我露出了马脚!我愿意接受法律的任何审判!”
高明远呆呆地看着视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最后的王牌,他最后的指望,在他打出来之前,就已经被对方捏成了一堆废牌。
“高总,你输得,一点都不冤。”祁同伟收起手机,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的茶,已经凉透了。跟我走吧,换个地方,喝杯热的。”
祁同伟转身向外走去,李响和两名特战队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失魂落魄的高明远。
“不……我不走!”高明远突然像疯了一样挣扎起来,他双眼赤红,猛地掀翻了面前沉重的红木茶台!
茶具碎裂一地,滚烫的茶水四溅!
他死死地盯着祁同伟的背影,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祁同伟!你别得意!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我告诉你,长藤资本倒了,绿藤的经济要倒退十年!几十万人要失业!你背得起吗!”
走到门口的祁同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高总,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我不是来建设绿藤的。”
“我是来,打扫垃圾的。”
“至于经济……呵,你一个靠吸血和垄断堆起来的泡沫,也配谈经济?”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
“你更应该记住,在龙国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人的饭碗,需要靠黑恶势力的施舍。人民的尊严,也绝不容许你们这种垃圾来践踏!”
话音落下,他再不停留,大步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只留下高明远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在空旷的房间里,渐渐归于沉寂。
李响望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眼神中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他握紧了拳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才是真正的警察!这,才是他要追随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