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城,王康和的私人书房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而亢奋。
    他召集了五个心腹,都是他在政法系统内多年经营的“自己人”,此刻正围坐在一张紫檀木长桌旁,聆听着他的“作战计划”。
    “绿藤的局势,已经到了必须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王康和狠狠地将雪茄按在水晶烟灰缸里,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闪烁着权谋的光芒。
    “祁同伟那个疯子,完全不按规矩出牌,这是在动摇我们汉东的根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姿态宛如运筹帷幄的将军。
    “赵华民那边,我试过了,他铁了心要保祁同伟。”他冷笑一声。
    “但他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现在,我们要多管齐下,让他也扛不住压力!”
    王康和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第一,舆论上要造势!立刻联系我们相熟的媒体,就说外资因为绿藤的‘投资环境恶化’准备大规模撤资!把长藤资本倒下会导致绿藤经济倒退十年的恐慌,给我炒起来!”
    “第二,人大那边,立刻组织那些受过我们恩惠的企业家代表,联名上书!就弹劾祁同伟滥用职权,手段过激,是典型的‘投资环境破坏者’!”
    “双管齐下,民意和官意形成合流,我倒要看看,他赵华民的位子还想不想坐稳!”
    几个心腹听得两眼放光,马屁如潮:
    “王哥高明!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什么祁家麒麟儿,在汉东这片地界,是龙也得盘着!”
    王康和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二十多年的官场沉浮,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天之骄子”,最后还不是被他这张无形的关系网困得动弹不得?
    祁同伟,终究只是个三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布置任务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私人秘书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都在哆嗦。
    “王,王省……”
    秘书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天塌了下来。
    王康和眉头紧锁,厉声呵斥:“慌什么!成何体统!”
    秘书顾不上擦额头的冷汗,颤抖着递过来一部不断震动的黑色加密手机。
    “是……是京城来的电话……最高级别的……”
    “最高级别?”王康和心中一突,不耐烦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他从未见过的号码,但那个号码前缀的红色五星标识,让他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那是唯有中枢核心才能使用的号码!
    他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是王康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声音。
    “康和啊,你父亲王铁山,当年在淮海,是我手下的兵。”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他是个好兵。”
    轰——!
    王康和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淮海战役……
    他脑中轰然炸响,一个尘封已久、只在父亲醉酒后带着无上崇敬与恐惧反复呢喃的传奇名号,瞬间浮上心头!
    祁明峰!
    开国上将!龙国军方硕果仅存的定海神针!
    那个传说中一句话能让天地变色的老人!
    恐惧!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王康和的心脏!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巍峨的泰山,正朝着自己缓缓压下,无处可逃,无可抵挡!
    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笔挺的中山装,紧紧贴在后背上,冰冷刺骨。
    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几乎要当场跪下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因极度恐惧而痉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首……首长……我……我……我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连这句“我错了”都懒得听。
    然后。
    嘟——
    电话被挂断了。
    王康和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咚”的一声瘫坐在红木椅上,面如死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
    书房里的几个心腹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王哥?”
    王康和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
    完了。
    全完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和祁同伟斗,是在和赵华民博弈。
    却不知道,自己这只蝼蚁,竟妄图去撼动那座真正的泰山。
    压下来,连灰都不会剩下。
    ……
    第二天一早,一则消息以风暴般的速度,震惊了整个汉东官场。
    ——汉东省常务副省长王康和同志,因突发“严重心脏问题”。
    已于凌晨连夜入院抢救,生命垂危,并已向组织递交了无限期病休申请。
    所有针对祁同伟的政治风暴,还未成型,便已烟消云散。
    长藤资本,顶层办公室。
    高明远坐在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他等了一夜,没有等来老宁成功的消息,反而从凌晨四点开始,就再也打不通王康和的电话。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朝阳,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杀手失联了。
    靠山……也失联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本地的官方新闻快讯。
    当“王康和”、“突发心脏病”、“病休”这几个词映入眼帘时,高明远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最后的两张王牌,一夜之间,全部碎裂。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这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疯狂地来回踱步,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我到底在和什么东西斗?
    是祁同伟?是祁家?
    还是……一个我根本无法理解的,笼罩在整个龙国上空的庞然大物?
    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原来我从始至终,都只是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碾碎的棋子吗?
    “叮铃铃——”
    桌上的私人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
    高明远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盯着那部电话,许久,才颤抖着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平静到不起一丝波澜的声音。
    “高总,天亮了。”
    高明远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带着认命般的绝望:“你赢了。”
    “赢?”祁同伟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高总,这从来都不是一场对等的游戏。”
    “你的杀手老宁,口供很完整。特别是麦自立案的全部细节,和你这些年指使他处理的所有‘麻烦’,一共十三条人命。高总,你猜,法院会怎么判?”
    高明远的心脏被狠狠刺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输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字字诛心。
    “你输在,你以为钱和权就是一切。你以为规则是你定的,所以你可以肆意践踏。”
    “但你忘了,天外有天。”
    “你动用金融杠杆,我就釜底抽薪;你派出杀手‘老宁’,我就请君入瓮。”
    祁同伟顿了顿,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至于你最大的靠山王副省长……”
    “不巧,我家里正好有位长辈,戎马一生,就喜欢和自己老部下的后代……聊聊天。”
    高明远睁开眼睛,眼中最后的神采彻底熄灭。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面对的,是一种跨维度的、降维的打击。
    他输得,不冤。
    “高总,你的茶,应该已经凉了。”祁同伟的声音传来,如同最终的审判。
    “我和我的同事们,马上就到。希望你准备好了,换个地方,喝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