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塞堡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帖木儿汗国的营地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死寂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巴哈杜尔瘫在帅帐中央,那身金光闪闪的铠甲上,全是泥浆和干涸的血块,他低着头,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死狗。
在他面前的巨大沙盘上,燕塞堡的模型依旧立着,可沙盘周围,却插满了代表阵亡士兵的黑色小旗,密密麻麻,看一眼都让人头皮发麻。
五万先锋,一日血战,折损近两万。
“你,就是这样带领我的雄狮,去攻击一座还在建造中的破烂堡垒?”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鬼魅般从帐外响起。
巴哈杜尔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
帐帘被掀开,帖木儿走了进来。
他那条微跛的腿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拖行,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巴哈杜尔的心脏上。
他没看地上的巴哈杜尔,径直走到沙盘前,鹰一样的眼睛扫过那堆积如山的黑色小旗。
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却有火在烧。
“告诉我,巴哈杜尔。”帖木儿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骨头发寒,“我的精锐,连一座还没完工的城墙都爬不上去?这就是你说的,‘踏平一切’?”
巴哈杜尔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趴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拼命解释:“大汗……那明人……他们太狡猾了!陷阱、火油、还有会爆炸的妖术……他们的守将,一个胖子和一个巨汉,根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不知疲倦的魔鬼!”
帖木儿没说话,他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从那堆黑色小旗里,拿起一个,在指尖轻轻一捻。
旗杆应声而碎,化为粉末。
“魔鬼?”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充满了不屑,“我帖木儿征战一生,从不信什么魔鬼!我只信,无能的将领,才会把自己的失败推到鬼神身上!”
他缓缓转过身,俯视着巴哈杜尔,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能把人冻成冰碴的杀意。
“巴哈杜尔,你跟了我很多年,立过不少功。可你这次,太让我失望了。”
巴哈杜尔的心脏猛地一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他知道,帖木儿已经对他彻底没了耐心。
“大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一定攻下那座城!”他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很快就见了血,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
帖木儿没理他,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波斯弯刀。
刀刃在帐内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森森寒光。
“一个完不成任务的将领,没资格再有第二次机会。况且,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他抬起手,雪亮的刀尖,遥遥指向巴哈杜尔。
“传我命令。”帖木儿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响彻帅帐,“巴哈杜尔,临阵失利,损我大军士气,罪不可恕。即刻处斩,以儆效尤!他的头,就挂在营地中央,让所有人都看看,无能者的下场!”
巴哈杜尔的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满眼都是绝望和不甘。
他想吼,想求饶,可帖木儿那冰冷的注视,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两个高大的亲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像铁钳一样按住了巴哈杜尔的肩膀。
巴哈杜尔没反抗,他知道,在这头跛狼面前,任何反抗都只是个笑话。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行浑浊的热泪,顺着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无声地滑落。
“大汗……我……错了……在给我一次机会吧!大汉”
他最后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最终消失在帖木儿冰冷的注视里。
片刻之后,营地中央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高高挂起,在寒风里摇晃。
帖木儿的目光,再次回到沙盘上的燕塞堡。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粗糙的沙盘城墙,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光。
“燕塞堡……朱棣……”他喃喃自语,“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给我多少惊喜。”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传令官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我命令!全军休整,明日辰时,全军攻城!”
“这一次,我亲自指挥!”
一瞬间,整个帖木儿大营,如同被扔进火星的油锅,瞬间炸了!
……
与此同时,燕塞堡的城墙上。
范统一边打着哈欠,指挥士兵清理城墙上的血污,一边往嘴里塞着肉干。
“他娘的,这帮孙子还真怂,被咱们炸了一天,就跑了?”范统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满脸不屑。
宝年丰则靠在墙垛上,警惕地望着远方黑沉沉的敌营,那双牛眼在黑暗中闪着锐利的光。
“不对劲,头儿。”宝年丰的声音很沉,“味儿不对,血腥味里,多了股子骚味,是更多的马和人。而且,那边的火光,跟烧天一样。”
范统一愣,一把抢过旁边朱高炽手里的千里镜,凑到眼前。
在帖木儿大营的最中央,那面巨大的狼头纛旗旁边,一杆更加高大、更加华丽的旗帜,正缓缓升起。
旗帜上,绣着一头展翅翱翔的金色雄鹰,雄鹰的利爪之下,是一轮燃烧的太阳。
“卧槽!”范统低骂一声,手里的肉干都掉了。
“这他娘的……是帖木儿的王旗!那个瘸子,亲自来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同样一脸惊愕的朱高炽。
“大侄子,主菜……来了!”范统的脸上,笑容渐渐变得有些疯狂,那是一种面对极品猎物时,才会出现的癫狂。
“准备好,这回咱们要面对的,可不是一群小虾米了!咱们这鱼饵,把龙王给钓出来啦!”
朱高炽的脸色有些潮红,他把着城墙垛口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浑身甚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远处那面雄鹰展翅的王旗,仿佛要将它烧出一个洞来。
“来得好!”他嘶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嗜血和狂热,“我倒要看看,这个瘸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
燕塞堡内,所有人都知道,明日当太阳升起,这座孤城,将要面对的,是那个用无数头骨铺就王座的男人,亲自率领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