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社稷图外,李府客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太乙真人胖脸上满是汗珠,他双手不断掐诀,
一道道清光打入桌案上那幅微微震颤的古画,
试图稳定其内部紊乱的空间结构和被哪吒强行撕裂的入口。
然而,那裂缝处残留的、属于魔丸的暴戾气息异常顽固,
不断干扰着他的修复,使得进度缓慢。
“唉呀!这娃儿力气咋个这么大嘛!这空间壁垒都快被他扯烂咯!”
太乙真人急得连家乡话都冒了出来,
他又是心疼法宝,又是担忧图内的哪吒和李维。
李靖紧锁眉头,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言不发。
但那紧握的背在身后的双拳,以及微微颤抖的臂膀,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儿子那充满绝望和指控的嘶吼,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
欺骗……是啊,
他们确实欺骗了他,以爱之名,却造成了更深的伤害。
而殷夫人早已是泪人儿,她靠在门边,
目光死死盯着那幅画卷,仿佛想透过它看到里面的情形。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喃喃自语:
“吒儿……我的吒儿……你在里面怎么样了?你别做傻事啊……是娘不好,是娘不该瞒着你……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巨大的亏欠和恐惧已经难过,填满了她的内心。
她生怕哪吒在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下,
会在图内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或者……永远不肯再出来见他们。
“不行!我等不了了!”
殷夫人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幅仍在闪烁不定的画卷,
“我要进去找吒儿!我要亲口跟他道歉!”
“夫人!不可!”
李靖急忙转身拦住她,声音沙哑,
“真人正在修复,空间不稳,你贸然闯入太危险了!而且……而且吒儿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们进去,只怕……”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吗?!”
殷夫人情绪激动,泪水涟涟。
就在这焦灼万分、几乎要失控的时刻,
桌案上的山河社稷图突然停止了震颤,
图卷表面的光芒稳定下来,那道被撕裂的裂缝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
紧接着,画卷中央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
两道身影由虚变实,一大一小,缓缓从光晕中走了出来。
正是李维和哪吒!
李维依旧牵着哪吒的小手,神色平静。
而哪吒,则低垂着小脑袋,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和赤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以及清晰可见的懊悔和歉意。
看到他们出来,尤其是看到哪吒安然无恙,
殷夫人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但随即又被巨大的酸楚和歉意淹没。
她再也忍不住,几步冲上前,不顾一切地蹲下身,
一把将还有些怔忪的哪吒紧紧搂进怀里,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吒儿!我的吒儿!你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是娘对不起你!是娘不好!”
“娘不该瞒着你!娘只是……只是怕你知道了难过,怕你承受不住……娘从来没觉得你是个错误!”
“在娘心里,你永远是娘最好的孩子!呜呜呜……”
温暖的、带着熟悉香气的怀抱,
以及母亲那滚烫的、落在脖颈上的泪水,
让哪吒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
随即彻底软化下来。
他感受着母亲怀抱的颤抖和那毫不作伪的深切关爱,
心中最后那点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芥蒂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愧疚和心疼。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竟然让如此关心爱护自己的娘亲担心成这个样子?
他之前那些伤人的话,该有多伤娘亲的心啊!
他伸出小小的手臂,回抱住殷夫人,
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和满满的歉意:
“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吼你,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我知道你和爹都是为了我好……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听到儿子这懂事得让人心疼的道歉,殷夫人哭得更厉害了,
只是这一次,泪水里多了释然和欣慰。
她紧紧抱着哪吒,仿佛要将他揉进骨子里,连连摇头:
“不怪你,不怪你,是娘不好,是娘没考虑你的感受……”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互相倾诉着歉意与爱意。
李靖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坚毅的面容上也露出了动容之色,眼眶微微泛红。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李维,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清楚地知道,以哪吒那倔强冲动的性子,
尤其是在得知真相、魔丸戾气被激发的情况下,
能让他如此快速冷静下来并主动道歉,这其中李维起到了何等关键的作用!
这个年轻人,再次让他刮目相看。
太乙真人也停止了修复法诀,胖脸上满是惊异和不可思议。
他比李靖更了解魔丸戾气对心性的影响,那是一种极易走向极端和毁灭的力量。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哪吒需要长时间疏导、甚至可能一度失控的最坏打算,却万万没想到,
李维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安抚了哪吒的情绪,
还引导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主动出来道歉!
这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