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选她。”
望着刘霞离去的背影，明若雪纤细葱指轻捻，游身霜雪凝成一盏冰杯。
灵茶潺潺，喷香四溢，斟满后虚推到洛凡尘身前，后者双手接过。
“我这师妹心胸狭隘，你选我，会把她得罪死。”
明若雪嗓音轻细，洛凡尘轻抿灵茶，舌尖苦涩甘香，唇齿满溢淡淡的莲子甘甜，与仙子身上的清香如出一辙。
洛凡尘饮过茶杯，不卑不亢道：“晚辈，还是喜欢飞云坊，更相信若雪仙子。”
“如我这师妹所言，我所修功法注定无法像她那般，给予你额外支持。”
明若雪螓首轻轻摇曳，碧眼淡漠，没有半分波动。
“我不会与任何人产生瓜葛。”
“在下闲散惯了，受不得约束，没打算依靠洛神阁，仙子按洛神阁门规行事即可。”
洛凡尘不卑不亢，他还没自大到认为明若雪可以为自己违背规则。
明若雪这等修炼玄章传承的洛神阁天骄，本身就是宗门秩序的绝对维护者，眼中容不得砂砾。
崇尚忘情无我，不沾因果，不取人半分，不夺人半点，眼中唯有大道和宗门。
这样的明若雪，似皎洁月光，只能留在记忆中，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你意已决，我便不多说了。”
明若雪微微颔首，她目视洛凡尘收下门客令，悬挂到腰间后，素手轻挥间，阁中冰霜汇聚，而后尽数没入玉牌。
“此牌之内，有我冰霜灵罡，平日修行可醒目明神，危及时催发也可以施展出我一记神通。”
“多谢仙子厚爱。”
洛凡尘恭敬垂首，若雪仙子嘴上刻板，实际上却有些面冷心热。
在令牌内存储神通颇耗心力，明显是为应对刘霞可能的刁难，有此牌在，他人生安全无碍。
“坐下吧，此前黑市之事背后有魔宗的痕迹，你有涉及其中，我要检查你的真元。”
“.”
洛凡尘面色微僵，他好歹刚立过功，也算并入明若雪的脉系。
这就怀疑上他了？找个借口也好嘛，难怪若雪仙子少有人攀附，对内确实有些苛刻，完全不会变通或者照顾下属心情。
不过，仙子的直觉很准，黑市之事，确实是他所为。
“劳烦仙子了。”
洛凡尘身歪不怕影子正，他本就打算诱导明若雪帮忙检查真元和体质。
他并未携带木牌，只要不运转少阳化木功，真元也不会被察觉端倪。
至于暴露魔修身份，他体内并无半点业力，乙木真元浩然，浑厚，自然会被排除嫌疑。
洛凡尘盘膝，与明若雪相对而坐。
“我开始了。”
明若雪嗓音平和，她伸出葱指轻轻扣住洛凡尘手腕。
若是只探查真元，隔空使用灵罡和神识即可，但体质之事，涉及洛凡尘前途，她自然大意不得，耐着性子，以最稳妥的肌肤接触的方式，闭眸感知。
洛凡尘浑身凉爽，静静欣赏明若雪没有半分瑕疵的侧颜。
仙子指腹柔软细腻，略有些凉意，凉丝丝的真元似她本人一般圣洁清冷，凉丝丝的，自手腕迅速在各处主要经脉扩散。
真元平和内敛，并未侵蚀或引起乙木真元的攻击性，只是因为灵种的缘故，无法进入肺腑。
“真元雄浑有凝实成液的征兆，你修的什么功法？”
明若雪似有所感，眉梢微蹙，她灵罡劣化过后的真元沿着任督冲三脉而下，直入洛凡尘丹田。
痒酥酥的，如涓涓溪流入海，然后.便没了动静。
洛凡尘正欲回答，明若雪睫毛轻颤，俏脸薄纱轻轻摇曳，展露出抿成弧线的樱唇。
“上品木属妙法，根骨有锋锐之意，是为后天剑骨，擅杀伐之道。”
“丹田未开，中腹却气海已成，为真元类体质。”
“真元类体质此体如何？”
洛凡尘眸中微亮，恭敬追问，心中颇有些期待。
“真元之体，后天剑骨，皆是上佳之体，一人同时拥有两种体质，可谓上天宠儿，可惜.”
明若雪松开素手，俏脸罕见流露出可以明显察觉到的表情，似惋惜，似遗憾。
她失去继续问询洛凡尘功法的兴趣。
原因无他，真元之体对五灵根的副作用堪称毁灭性。
上限已被锁死，任其修行何等精妙功法，也是无用。
“敢问仙子，我这体质，可有隐患？”
洛凡尘眉梢紧蹙，心中也不免担忧起来。
“真元之体对上品灵根，乃是上佳之体，对五灵根却如猛毒。”
“此体会分走大概三成真元，存于丹田，提前开辟气海，因此你真元质量远胜常人，再有剑骨相助，同阶战力或许会略高于我，不过.”
明若雪蛾眉微蹙，清冷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欲言又止。
“不过以我五灵根之身，吐纳本就缓慢，再被分走三成”
洛凡尘脸色难看，细想之下，立刻想清楚症结。
哪怕他只是五灵根，二十年苦修，只提升两重修为.也过于缓慢了。
提前开辟气海，确实大有裨益，但同时也会增加突破难度。
本就吐纳缓慢，再被分走三成，他根本就填不满远超常人数倍的气海，谈何突破筑基？
“可有解决之法？”
洛凡尘心中难免烦躁，不过面色仍平静坦然，明若雪指节轻叩玉案，深思片刻后道。
“治本之法，唯有提升灵力吐纳量。”
“其一为升华灵根，此多为魔修之法，非正道，隐患极重。”
洛凡尘点头，天魔灵傀就可用于升华灵根，但限制颇多，且有伤天和。
“其二，是修行以内炼真元，行无量之道，并蕴含天威之力的玄章，方可补全吐纳缺陷，并借天威之力，强破瓶颈，争得一线生机。”
言罢，明若雪碧眸微眯，沉吟道：“兼具此二者的玄章，天下罕有，看你造化了。”
言外之意，治本是基本没指望了。
道门不收没有上限之人，可不修行玄章，又无法解决弊病，成了死循环。
“真元浑厚，内含天威之力的玄章？”
洛凡尘微怔，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他可被明若雪吓得够呛。
得亏他修行的少阳化木功，恰好是走的内炼真元的路子，同时具备惊蛰的天威之力。
开辟窍穴，破境之时，犹如神助。
难怪他转修少阳化木功后，修行速度明显提升，体质的神妙也开始激活显现。
“若雪仙子，不知我是哪种真元之体？”
“真元之体种类繁多各有神妙，上至仙体，下至废体皆有，你尚未筑基，难以分辨。”
明若雪耐心解释，她已经完全排除洛凡尘是魔修的嫌疑。
“真元之体最上等，名为混元道胎，位列仙体前三，仅万载前有过记载，其特性为破万法，这位大能飞升后，便再无第二人。”
“此体记载稀少，据传有明显的灵根特征，需真君之上，以真灵灌体方可判断。”
“你的真元之体，我预计应属上佳之列。”
洛凡尘摩挲着下巴沉思，心中对若雪仙子的观感又拔高几分。
明若雪对他极有耐心，并未因他只是炼气而轻慢，不似刘霞这般眼高于顶，相处非常舒服，
若非若雪仙子，靠他自己摸索，怕是需要很久才能理清体质的关窍。
“治本没办法，治标却有机会。”
明若雪见洛凡尘面色凝重，目光默默注视其腰间佩戴的门客令，权衡片刻后，犹豫道。
“我手中有一机缘，可助你破境筑基。”
“这”
洛凡尘颇有些受宠若惊，他突破筑基怕是比寻常修士难得多。
筑基灵物，乃至于筑基丹效果都恐怕够呛，若雪仙子的机缘，怕是不小。
“此物珍贵，却仅能助你筑基，往后结丹仍是千难万难。”
明若雪碧眼微蹙，自顾自道：“三年。”
“若这三年，你未触犯洛神阁宗规，待登仙大会结束，我会托付一件私事于你，此物会作为报酬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涉险。”
“我答应仙子。”
“你不问清楚是何事？”
“仙子不会害我。”
明若雪碧眼眯细，唇角流露出一抹赞许的浅笑，随即饮尽杯中茶液，抚裙起身。
“稍后我会结算登楼机缘，你既是我门客，随我一起吧。”
她莲步轻迈，仅留下一抹姣好背影，洛凡尘落后三个身位，默默跟上。
“往后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让他人真元入体窥探，你之体质，对别有用心之人，不亚于珍宝。”
“谨记仙子教诲。”
洛凡尘抱拳行礼相送，这位若雪仙子，果然是外冷内热
这才多久，与他交谈就不再与本座自居，嘴上说不会给予门规之外的帮助，实际却耐心解答，处处为他考虑，在明若雪眼中，自己不过是无法筑基的蝼蚁。
她却仍耗费心力，为他设想解决之法，并付出行动。
看来他拒绝留下，收获了不少若雪仙子的好感，或许可以趁热打铁。
洛凡尘远远跟在明若雪身后，壮着胆子道。
“若雪仙子，往后若我在修行上有困惑之处，若您有余暇，可否指点一二？”
“你既是我门客，自然可以。”
明若雪脚步微顿，思虑片刻后，平静道：“我在飞云坊期间，你每十四日可来拜见一次，我会抽出半个时辰，为你解惑。”
“多谢仙子。”
洛凡尘行礼道谢，他也算抱上这位明若雪的大腿了。
法楼之下，众修士喧嚷不停。
清河仙水两宗修士面色振奋，一位名叫李云香的女修，看起来呆头呆脑，却在半个时辰内，登上符楼十一层。
以微弱优势，拿下符楼第一。
也就是说，他们拿下法，剑，符三楼，其中两楼登顶，足够向若雪仙子交差了。
至于四宗修士，则如丧考妣，他们刚被刘霞狠狠训斥一通，颜面大失。
几位负责登楼的内门师兄，尤其是寒冲，被单独唤走，怕是少不了一通臭骂。
霞大人.御下有道，四宗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极为重视颜面，少了些容人之量。
“是那位散修？”
“登顶法楼的洛大人，门客令？他成了若雪仙子的第一位门客？”
明若雪莲步徐徐，冰雾朦胧间，方一现身，便吸引全场修士目光。
众修士屏息凝神，随即注意到跟在身后的洛凡尘，眼神皆聚焦于他腰间的玉佩。
上有冰晶莲纹，以鎏金镌刻【明若雪】三字。
“什么散修？叫洛大人。”
“若雪仙子的门客啊.”
众散修啧啧称奇，眼中妒火中烧，无数道灼热视线聚焦，洛凡尘有种要烧起来的错觉。
他好像.也变成大人物了？
再看清河和仙水居弟子，这些他半年前还得忍让绕道走的宗门天才，齐齐冲他拱手行礼。
他还是散修，却不只是散修了。
哪怕明若雪的门客令相比其他道门弟子，作用极其有限，但也是内门天骄的门客，他名义上的地位和清北玄近似。
“此次登楼，榜首者洛凡尘，此外登榜有功之人，本座在此论功行赏。”
言罢，明若雪素手轻挥，霜雾缭绕间，凝成两抹灵罡，化作一张冰晶玉榜。
【洛凡尘，法楼登顶，奖励仙缘七十六枚，榜首奖励仙缘五十枚】
【凌沫雪，剑楼登顶，奖励仙缘七十六枚】
【李云香，倩芸，登楼十一层，并列第三，奖励仙缘三十七枚】
两宗眼神火热，正期待念到自己的名字时，却见明若雪淡然收回卷轴，平静道。
“这四人登楼有功，位列首榜，本座会亲自设宴款待，赏赐灵丹法器。”
言罢，明若雪纤指轻点，冰晶凝结第二道榜单，碧眼看向洛凡尘，平静道。
“这次榜，就由你来公布吧。”
洛凡尘拱手应下，心知若雪仙子，有意让他帮他提升地位。
“次榜有名者，可登上灵舰，与首榜共饮，此榜共二十人。”
台下修士屏息凝神，尤其是清北玄，看向洛凡尘的眼中满是艳羡，心中不由期待。
他登楼十层，必是榜上有名，若雪仙子的灵宴，可少不了珍馐。
次榜接近半数都是散修，两宗修士寥寥可数，直到念到最后一位，仍没有清北玄的名字，后者脸色微微泛白，心知闯楼藏拙遭到若雪仙子厌弃。
“该死.我怎敢冒险？”
清北玄心中烦闷，后悔不已，看向洛凡尘的目光嫉妒难耐。
明若雪一言就可变更清河宗首席，他若引起这位仙子恶感，往后前途堪忧，可这散修，竟能得到仙子青睐，如何不叫人艳羡。
若早知道登顶能得到仙子的门客令，他就是舍掉半条性命，也得登上十二层！
“灵宴食材我已安排灵傀准备，位置设在灵舰，剩下的你来安排，我会抽空亲自接见首榜。”
明若雪又耐着性子勉励众人几句，随后游身冰雾自行蒸发升腾，似平湖惊起涟漪。
她眉梢微蹙，平静吩咐洛凡尘几句后，交给他一份名单，和众修士道别后，曼妙倩影徐徐融入冰雾，逐渐淡去，直到彻底消失。
“交给我？”
洛凡尘眼眸微眯，他刚才似乎在仙子身上察觉到颇为强烈的情绪波动。
变化转瞬即逝，他也不确定，也就抛之脑后。
“首榜，二阶下品碧玉鲷，一阶上品源玉桃次榜，一阶上品云河鹿，一阶中品嫩玉果”
洛凡尘咂舌，暗道若雪仙子果然大手笔，在赏赐方面几乎做到规则内的极限。
次榜会额外准备三份食材备用，会计入损耗，是在规则之内，但明显是有意为之。
仙子不接见次榜，也就是说他可以额外邀请三人赴宴。
“洛大人，小人韵苑.妾身芸仟”
明若雪方离去，不少自持有几分姿色和地位的女修，纷纷上去恭贺，试图和他拉近些关系。
宗门弟子也不例外，立刻派人打探他的情报。
“我是清河宗洛大人.”
“在下仙水居外门弟子，我师兄乃内门人杰，也想和大人交好.”
耳边聒噪声不止，洛凡尘心烦，他地位身份上去了，威望却是尚浅，且前来的修士皆抱着善意，一时围得水泄不通。
他眼眸微眯，好在动怒之前，一道强盛的筑基气息驱散众人。
李妙云蛾眉紧蹙，如护食的母豹般左右环伺，目光犀利如电轻易逼退几位女修。
喧嚷立止，众人鸦雀无声，默契的让开一条道路。
“先生，茶尚温，请饮。”
香风拂面，李妙云莲步徐徐，一双狐眼妩媚恭顺，薄雾莹莹，奉上一杯香茶。
她朱唇微撅，娇艳唇瓣泽润晶莹，她主动微微躬低娇躯，展露出脖点缀星痣的修长雪颈。
洛凡尘居高临下，仅从他的视角，恰好可以沿着雪颈向下，一窥半抹白腻的丰满峰峦，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麻烦你了。”
洛凡尘含笑接过茶杯，时间已过半个时辰，灵茶早该凉透，不过李妙云时刻以灵罡温养，入口温热，带着些许佳人的淡淡水杏甜香。
舌尖甘甜喷香，李妙云雪颜如画，狐眼浸满薄雾，满是洛凡尘的身影。
她柔软唇瓣噙着淡淡浅笑，仿佛能甜到人心底。
洛凡尘瞳孔微微收缩，口中的灵茶，也仿佛失去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