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酒楼,厢房。
桌上摆着好酒好菜,却没有人动筷子。
杨明川端坐在主位上,在他面前,是猎所的大管事厉青阳。
“厉管事,眼见就要入冬,你们负责的猎税什么时候能交上来啊?”
“一个铜子也没有!”
厉青阳还是那副阴鹫的表情,冷冷看着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我记得以前说过,猎税我们会自己上交,就不用你们主事府操心了。”
通常来说,每年的农税,猎税,季节税,以及各种名目繁多的税款,都归主事府统一负责。
猎所属于主事府的下设机构,理论上需要听命行事。
然而,黑水县所依附的郑家,如今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各个房系的子弟争权夺利,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猎所的厉青阳看准时机,凭借残缺的赶山术,讨得某位大人物的欢心,逐渐有了自立门户,和主事府分庭抗礼的想法。
“啪!”
“厉青阳,你不要欺人太甚!”
清楚对方不愿交猎税,杨明川瞬间脸色阴沉,重重一拍桌案,怒喝开口:“猎所的自治权,已经交付于你,没想到还不知足,竟然要把猎税私藏。”
“你是不是觉得靠郑家三房作为依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着揭露自己的底牌,厉青阳并不恼火,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抿了口茶水,方才开口:“杨主事,莫要血口喷人,猎税并非私藏,而是由我亲自交给望海郑家而已。”
若是厉青阳上交,猎税就会落到那郑家三房手里,那样一来,自己依赖的长房势力,将会看不到半点钱财。
自己身为总揽县城的主事,若是真让钱财流入别房的口袋,自然会扣上一顶办事不力的罪名,然后被革去职务,带回家族听候发落。
想到可怕的后果,杨明川眯起眼睛,语气透着寒意:“厉管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猎税你交还是不交?”
厉青阳毫不退让:“交又如何,不交又如何?”
“交出猎税,自然是万事大吉。”
杨明川淡淡说道:“若是交不出,休怪我在你们猎所搜出一些蛮人的兵器,甲胄,给你按上通敌的罪名。”
“威胁我?!”
厉青阳眼神阴翳:“那你尽管试试,兵器甲胄的事情,我自会向上面汇报,到时候望海郑家遣人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搞明白真相。”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极度沉凝的时候。
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主事大人有令,里面不准闲人入内。”
“快点闪开,我有急事通报!”
……
很快,老管事出去查看情况,片刻的功夫,又急匆匆返回屋内,凑在杨明川耳边低语了几句:“大人,孙长贵来报,刚才在县城外面……。”
听完话语,杨明川脸色瞬间大变,恼怒之余,不自觉浮现出几分狂喜神色,整个人腰杆挺直,相比之前自信了许多。
“厉青阳,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勾结山匪,妄想加害我主事府的人,究竟是什么居心!”
厉青阳一脸懵懂,还没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带进来!”
伴随着老管事的命令,厢房大门被人推开,两个主事府的预备役士卒押着一个中年汉子进来。
“杨主事,这是……。”
还没等厉青阳搞清楚状况,就看见有个士卒手中攥着一颗头发花白的头颅,细细看去,竟然是田峻的脑袋。
情况过于突然,以至于在场的人全部愣在原地,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啪!”
杨明川一拍桌案,茶水四溅,瞬间吸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神情格外严肃,指着厉青阳怒喝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抵赖的吗?!”
“杨主事,休要胡言乱语。”兴许是血淋淋的脑袋冲击太大,厉青阳有些受惊,整个人畏畏缩缩,不复刚才的傲气。
“来,把你在山上的话语再重复一遍!”老管事朝着跪地上的三当家呵斥道。
模样狼狈的三当家,听见呵斥,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颤颤巍巍开口,把田峻和自己的勾当重新讲了一遍。
听着话语,厉青阳的脸色不断变换,从开始的震惊,逐渐变成错愕,再到后面的阴沉不定。
他内心恼怒万分,忍不住暗骂田峻是个看不清目前局势的狗奴才,活该他葬身鄱阳山。
“厉管事,你还没有回答我,勾结山匪应该怎么处置!”杨明川乘胜追击,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这件事是田峻自己搞的,和我们猎所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厉青阳脸色苍白,还想辩解几句,却被杨明川直接打断了话语。
“厉青阳,你这套说辞,长房那边会有人相信吗?”
闻言,厉青阳整个人无力的瘫在长椅上,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没有反驳的气力和念头。
本来自己还能依靠三房的势力,和杨明川勉强争斗,不至于让猎所沦为主事府的下设机构。
然而,田峻通匪的丑闻一旦揭发,再加上杨明川在旁边加油添醋,事情很有可能变成是自己主谋,指示下属勾结山匪。
到时候,当真是辩解不清了。
三房本就是因为赶山术扶持厉青阳,如今宝术已经上交,自己失去了价值。
一旦这个丑闻传出去,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
“说吧,你想怎么样?”厉青阳长叹一口气,仿佛已经认命了。
“首先,田峻勾结山匪,他宅院的抄家事宜,将由我们主事府全权负责。”
厉青阳无力的点着脑袋,表示认同。
杨明川不急不缓,伸出两根手指,继续开口:“第二,你们猎所今年的猎税要全部上交,我要求不高,只希望比往年的猎税高出三成!”
高出三成!
要知道,猎税都是有一定份额的,杨明川这么讲,很明显就是让自己破财消灾的意思。
“杨明川,你是不是疯了!”厉青阳听完话语,瞬间变了脸色。
“疯不疯的,用不着你来操心!”
杨明川身子前探,脸上挂着冷笑,整个人充满了压迫感:“明早之前,我希望能够看见主事府的库房钱财充盈。”
“倘若做不到这一点,那你等着东窗事发,自己被押入郑家的死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