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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喜怒不形于色,心中自有乾坤

    北疆的杀伐之气似乎还凝结在暖阁的空气之中,久久未曾散去。

    那幅巨大无朋的地图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依旧能看到千军万马在奔腾,能听到金戈铁马的嘶鸣。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地从那片即将被鲜血浸染的辽东与漠南收回,眼神中的凌厉与酷烈,如退潮般敛入深不可测的瞳孔之中。

    天地为棋盘,他已布下碾虫之局。

    朱由检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御案一角,那最后一摞尚未批阅的奏疏之上。

    与旁的奏疏不同,这一摞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一本,封皮上用蝇头小楷工整地书写着“广东巡按御史、布政使司、广州知府等联名”的字样。

    那“联名”二字,被刻意地加粗描深,透着一股子法不责众的压迫感。

    “广东……”

    朱由检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悄然浮现。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如拈起一片枯叶般将那本为首的奏疏拈了起来。

    朱由检并未急着翻阅,只是将那奏疏置于烛火之下,细细端详着封皮上那些联名的官职与姓名。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一个在广东盘根错节的家族,一张覆盖了田亩、盐铁、海贸的巨大网络。

    他们是大明的蛀虫,亦是地方的“天”。

    如今,这些“天”联合起来,想要捅破另一片天了!

    朱由检缓缓翻开奏疏,入目的是熟悉的馆阁体,字迹工整,文采斐然,引经据典,痛心疾首。

    “……臣等冒死叩请圣安。窃闻治国之道,在于顺天应人,与民休息。然新任广东巡抚卢象升,自履任以来,罔顾圣人教诲,倒行逆施,行事乖张,实乃我粤百年未有之酷吏也……”

    朱由检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所谓的“罪状”,一条条一款款,皆是精心罗织,辞藻华丽,读来仿佛卢象升已是十恶不赦之徒。

    第一宗罪,曰:“擅杀士绅,戕害乡贤”。奏疏中泣血陈词,道是广州府有名的乐善好施之士,致仕乡宦陈员外,只因对清查田亩的政令略有微词,便被卢象升寻了个“通倭”的由头,不经三司会审,便将其满门抄斩,家产尽数充公。此举,令“阖省士子寒心,缙绅自危”,实乃“国朝二百年来未有之暴政”。

    第二宗罪,曰:“纵兵扰民,鱼肉乡里”。奏疏中写道,卢象升所倚仗之“天雄军”,皆北地虎狼之徒,入粤以来,骄横跋扈,于乡野间强买强卖,欺男霸女,俨然土匪。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换来的却是“闭户塞门以避兵祸”,长此以往,“粤地民心将失,恐有萧墙之祸”。

    第三宗罪,曰:“强征商税,竭泽而渔”。弹劾卢象升无视朝廷“三十税一”之祖制,于广州十三行强设税卡,对出海之商船,课以重税,名曰“海贸新政”。此举导致“百货腾贵,商路凋敝”,无数以此为生的百姓流离失所。奏疏中甚至声泪俱下地质问:“巡抚大人此举,与那海上之巨寇,有何异哉?”

    第四宗罪,曰:“破坏祖制,动摇国本”。这一条最为诛心。奏疏引经据典,称卢象升清查田亩、一体纳粮之举,乃是“与缙绅争利”,违背了太祖高皇帝优待读书人之本意。士绅乃国之栋梁,是朝廷安抚地方的基石。卢象升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动摇国本。

    ……

    一条条,一款款,林林总总,不下十数条大罪。

    每一条罪状之下,都有详尽的“人证”、“物证”,甚至附上了几位联名官员的“泣血手书”,言辞恳切,情真意切,仿佛卢象升已是祸国殃民、天理不容的巨奸大恶。

    联名之人阵容更是煊赫。

    为首的是几位已经告老还乡,在广东德高望重的前朝重臣。

    其后是广州府的巨商大贾,那些掌控着丝绸、瓷器、香料出海贸易的豪族。

    甚至,连在职的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参议、广州知府、按察使司佥事等数位封疆大吏,也赫然在列。

    这几乎是整个广东官、绅、商阶层的联合发难。

    这股力量,足以让任何一位封疆大吏身败名裂,甚至连京中的内阁辅臣,或许也要忌惮三分。

    然而朱由检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怒色。

    他只是静静地读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宛如千年古井。

    当他读到那些“百姓流离失所”、“士子寒心”的字眼时,嘴角那丝讥讽的弧度反而愈发明显了。

    “一群硕鼠……”

    朱由检将奏疏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比窗外的秋风还要寒冷:

    “死到临头,还在聒噪!”

    他岂会不知卢象升在广东做了什么?

    擅杀士绅?那个所谓的“陈员外”家中搜出的与倭寇、海盗来往的信件,足以抄家灭族十次!其名下隐匿的田产,更是高达十万亩!

    纵兵扰民?所谓的扰民不过是查抄几个与官府勾结包庇走私的所谓大户时,动了些干戈罢了。

    强征商税?那些所谓的巨商数十年来勾结市舶司,瞒报漏报出海货物,偷逃的税款何止百万两!如今卢象升只是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吐了出来,他们便喊竭泽而渔了?

    可笑!

    至于破坏祖制。

    朱由检心中更是冷笑。

    朕就是祖制!

    这哪里是弹劾卢象升的奏疏?这分明是这些蠹虫的求饶信,是他们的哀嚎,更是他们的……遗书!

    他们以为,法不责众。

    他们以为,盘根错节,便无人能动。

    他们以为,远在天边,皇帝便束手无策!

    朱由检缓缓站起身,走到御案前。

    他再次提笔,饱蘸浓墨,笔尖的朱砂在烛火下闪烁着近乎妖异的血色光芒。

    笔落,如龙蛇游走,铁画银钩。

    既非骈文,亦非律诗,更不是什么华丽的辞藻。

    只是寥寥数字,一句看似寻常,却蕴含着无尽雷霆的话语——

    “卿在南粤,犹未靖乎?”

    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最后一个“乎”字,一捺拖出,如战刀划过,带着凛冽的杀气,仿佛能听到金石裂开的声音!

    写罢,朱由检将朱笔重重地顿在笔洗之中。

    他扬声道:“周全。”

    话音刚落,殿门外一道黑影闪过,周全快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

    “臣在。”

    朱由检看也未看他,只是用手指将那张写着朱批的信笺连同那一整迭码得整整齐齐的弹劾奏疏,一起缓缓地推到了桌案的边缘。

    “这些东西,”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周全感到一股杀意蔓延到了殿内,“通过东厂的六百里加急渠道,即刻发出,原封不动地送到卢象升的手里。”

    周全闻言,心中猛地一凛!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张信笺和那迭奏!

    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臣……遵旨!”

    周全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将那张决定了南粤命运的信笺和那迭奏疏捧在手中,如同捧着一道催命的阎罗王令。

    “十日之内,卢大人必能收到皇上的‘申饬’!”

    “去吧。”朱由检挥了挥手,再不看他一眼。

    “臣,告退。”

    周全缓缓起身,倒退着,如同一缕青烟,悄然无声地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暖阁内,又恢复了沉默。

    只剩下那烛火,在偶尔窜入的微风中,轻轻地跳跃着,“噼啪”作响。

    朱由检缓缓踱步至窗前,伸出手指将那雕花的窗棂轻轻推开了一丝缝隙。

    时已晚秋,夜风带着彻骨的寒意猛地灌了进来。

    那风吹散了阁内温暖的香气,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因批阅奏疏而起的烦闷。

    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头脑愈发清明。

    朱由检抬起头,望向那深邃无垠的夜空。

    一轮清冷的明月高悬于天际,皎洁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将整个紫禁城的琉璃瓦都镀上了一层如霜的银辉。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他轻声念叨着《道德经》中的这句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善人?何为善?何为恶?于他而言,于这江山而言,能让大明强盛者,便是善!侵蚀国本者,便是恶!

    对恶人的仁慈,便是对万千百姓最大的残忍!

    朱由检的目光穿过深沉的夜色,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幅巨大的地图,看到了地图最北端,那片白山黑水之间的建奴。

    “皇太极……”

    他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枚棋子落在玉石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宣告着一场旷世棋局的终结。

    “好好享受,你最后一个安稳的冬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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