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榆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在他说完话之后立马浑身僵硬的男人。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或者应该说相比于对面的紧张与恐惧,他整个人则是显得相当放松。
甚至打开了在这别墅里找到的一本通讯录,正饶有兴致的在上面慢慢翻看寻找着什么。
看起来惬意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
虽说对面这个男人手里有枪。
虽说理论上来说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虽说他理应避让。
但是,那又怎样呢?
正当他思索间。
面前的汉斯·穆勒已经带着一脸惊恐与迷茫转过头来。
与转头一起的动作。
则是同步转过来的枪口,和毫不犹豫扣动的板机。
对于这样的操作。
陈白榆目光甚至没离开通讯录纸页。
在汉斯转腕抬枪的瞬间。
在扳机扣动的金属撞击声与枪焰喷发几乎同步炸响时。
陈白榆的头颅如同钟摆般向右微倾三厘米,让本该直扑他左侧太阳穴的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错过。
弹道灼热的气流掀动他鬓角的碎发,子弹擦着木质面具边缘射入后方墙壁,炸开一蓬水泥碎屑。
轻而易举就躲开了子弹。
下一刻。
空气安静下来。
汉斯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么近的一枪竟然被人扭头就躲了过去,看起来如此的轻描淡写。
他瞳孔里凝固着开枪时的狠戾,还没来得及转为惊恐。
持枪的右腕就已被陈白榆伸手扣住。
对面看似随意地一推,汉斯整条臂膀的关节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直接被拧的错位。
手中握着的格洛克19手枪,也立马被陈白榆顺势夺走。
整个动作极为流畅迅捷。
汉斯只能像是个无能的丈夫一样,手足无措的一边抱着右手哀嚎,一边下意识盯着陈白榆。
然后就看见对方五指收拢。
钢铁锻造的枪身立马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紧接着滑套在巨力挤压下扭曲变形,复进簧崩断的碎屑从其指缝迸溅。
当陈白榆摊开手掌时。
一团金属残骸簌簌坠落。
变形的弹匣砸在地板上弹跳两下,一颗未被击发的子弹从压扁的弹膛里滚出,叮叮当当停在他脚边。
汉斯僵立在满地狼藉中一动不动。
冷汗浸透的迷彩服紧贴脊背,喉结在上下滚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在这一刻立马明白。
为什么两位心腹一声不吭的就直接成了那个样子。
因为仅凭面前这人反应子弹与夺枪时的速度,仅凭面前这人单手捏碎一把手枪的恐怖力量。
就足够碾压与秒杀所有普通人。
只能说两位心腹死的不冤。
今天就算是换成施瓦辛格站在这里,也绝对最多只是三七开。
三秒钟被分尸七次的那种三七开。
而几乎就在与此同时。
汉斯·穆勒也立马明白了此刻自己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他这是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逮住了。
而这率先找上门的不是大毛黑帮,也不是那些曾支持教派的资本。
而是那个未知且强大的人形生物。
自己现在正在面临的,是和总部那些人当初同样的遭遇。
得想方设法在怪物手中活下来。
想到这。
更多的冷汗流了出来。
陈白榆没有理会汉斯·穆勒的反应,而是很认真的看了看面前通讯录的泛黄纸页,随即那被木质面具挡住的脸转向面如死灰的男人。
“通讯录上的人还挺多。”
“这些本地属地的家伙,你都清楚住在哪里吧?”
说着。
陈白榆把通讯录给汉斯·穆勒递了过去,冰冷到好似没有感情的声音从木质面具背后传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
他希望能一次性尽可能的斩草除根,除了打算彻底摧毁与清理一下原始森林别墅区的建筑与尸体之外,离开阿拉斯加之前他还打算解决一下本地的自然洗礼教派相关人员。
想要做到这种事情,最好能够从面前这家伙身上得到足够多的信息来辅助一下自己。
毕竟自己想办法找上门这种事还是有些过于麻烦了,在没有直接能够用于追踪的强大能力之前,其实他能找到这里来都废了不少的功夫。
之前在丛林里的时候。
他循着三个人的脚印追踪到了一片车轮印记旁边,又循着车轮印记一路追到原始森林外的一条大马路上。
而到这便很难追下去了。
大马路上留存的车轮印记会随着距离变远而愈发模糊,也会随着距离变远而出现越来越多的变量。
他不是神仙。
追踪到了这里也就戛然而止。
不过考虑到车轮印记的行进方向上有一个距离很近的小镇,他便姑且记下车轮印记提供的各种信息,然后直奔小镇里寻找这辆车。
也许是因为有幸运值加持的原因,他开着光学迷彩迅速在小镇逛了一圈之后,很快就精准定位到了这辆车。
然后开着光学迷彩上下逛了一圈、监听了一会,对着三个人比对了一下确认没找错人之后便直接下手了。
没什么好说的。
已经确认是自然洗礼教派的人了,同时也去过原始森林别墅区那里见过一片狼藉景象的话,那就宁杀错不放过。
而现在。
他不想再花费更多的功夫去仔细寻找需要斩草除根的对象。
最好的选择,便是让面前的这个家伙听话好好交代一些信息。
他相信对面是个聪明人。
而此时此刻。
汉斯·穆勒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本递过来的通讯录上。
那本记录着教派大多数触角与支持者的册子,此刻在他眼中无异于一本催命的阎王簿。
不,这就是阎王的生死簿。
对面现在显然就是想让他说出一些该死的同伙,然后如同阎王点卯一般挨个上门送温暖。
想到这。
他身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濒死的窒息感。
眼前这个戴着简陋木质面具的人,其力量、速度和那份漠视生命的平静,都远远超出了他对危险的认知极限。
哪怕曾经被枪口指着时,他也从来没有过这么胆寒的感受。
因为对面完全就是一个比枪还恐怖的怪物。
能够做到捏碎手枪就像捏碎一块饼干,更加能够做到去反应子弹。
面对这种阴到极点的怪物。
他根本不敢多想任何的东西。
反抗的念头刚一冒头,就被重新又在脑海里冒出的卡尔和雷恩头颅后转的惨状画面给彻底碾碎。
绝对抵抗不了!
反抗不仅看不到任何成功率,而且失败了一定会被折磨。
或者更准确的说。
他其实连活下去的可能也基本没有。
只有电视剧与里的无脑反派会答应仇敌留手,真正有点脑子的人都绝对会斩草除根。
作为一个聪明人。
他很清楚。
自己现在如果能够积极配合的话,大概只能得到一个痛快的死法。
别觉得这算不上奖励。
事实上要是不积极配合的话,大概率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痛苦。
思索间。
他缓缓做出决定。
“清楚……”
“我清楚大部分自然洗礼教派的核心成员与高管信息。”
汉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不敢不答。
因为他明白自己如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怕疼不怕死。
痛快的死亡不算威胁。
死亡之前还要一直承受痛苦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没有人能承受住严刑的,能承受住的那都已经是超越寻常人类的真正人杰了。
所以只是犹豫了片刻。
汉斯便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哆嗦着手接过那明明很轻却又在此刻显得沉甸甸的通讯录。
冰冷的纸页触感让他一颤。
但是他丝毫不敢停顿。
反而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快速翻动起来,浏览与筛选着那些曾经代表着人脉、资源和权力的名字与联系方式。
“这……这个,吉姆·索恩,是我们在朱诺港的物资协调人,仓库在码头区第三街区7号……”
“这个是玛莎·温特斯,镇上‘极光’旅馆的老板,地下室是我们的临时中转点……地址是……”
汉斯的声音抖得厉害,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着语句的连贯。
但他依旧努力的说着。
他那用力的感觉让人觉得几乎像是在抢着说话,好像生怕停顿一秒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每指出一个名字后。
汉斯·穆勒都会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瞟一眼那个木质面具,好像想要透过面具看到陈白榆的表情如何似的。
只不过那面具后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通讯录上,并未直接落在他身上。
让人觉得好像有机可乘。
但事实上。
汉斯只想说有机可乘个屁嘞,自己的枪都被捏碎了的情况下,他要怎么样才能在距离不超过一米的情况下空手反杀这么一个怪物?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其实看到对面这没有防备的样子后,非但没有让汉斯放松与升起反抗心思,反而让他更加恐惧。
他觉得对方这样的轻蔑与傲慢,是因为其充满一种全然的掌控感,对一切局势的变化与发展充满自信。
这种掌控感极为强烈。
甚至说哪怕对面的目光现在没盯着自己,也好像能够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似的。
这让他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随即赶忙像是报菜名一样接着诉说起他知道的信息。
陈白榆安静地听着,木质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需要威吓,不需要催促。
仅仅是站在那里。
就如同深渊本身似的,释放出极为恐怖的压力。
完全足以让面前这个自诩机敏的邪教头目崩溃,然后主动将那些所谓的同伴的信息奉上。
这是绝对力量碾压下发生的合乎逻辑的结果。
他也完全不在乎对面说的信息究竟是真是假,因为拥有阳神雏形的他虽然不能神游千里,但是早就隐隐能从别人的精神波动中察觉到其话语的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人形测谎机,他会让说谎的人付出代价的。
不过似乎是因为陈白榆的压迫力太强,又或许是因为汉斯·穆勒太想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了。
总之就是陈白榆没发现对方说谎。
对方乖乖的配合着说出了知道的一切,也让陈白榆心中大致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有了一些规划。
时间就这样在汉斯断断续续、饱含恐惧的指认声中流逝。
很快。
窗外的天色更亮了几分。
但是气温并未因晨曦而变得温暖。
因为身处极地附近,阿拉斯加凌晨的灰白光线带着特有的寒意。
当这种光透过窗户冷冷地照射进来,立马让已经停下诉说的汉斯颤抖了两下,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意而颤抖。
他只知道对面有了动作。
陈白榆的耐心终于如同精准的计时器一般停下。
当汉斯指着最后一个名字,声音几乎带着哭腔说完地址时。
陈白榆的目光没有再看那本沾满了汉斯冷汗的通讯录。
而是透过粗糙的木质面具孔洞,平静地落在了汉斯脸上。
“很好。”
“再见。”
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没有去说什么多余的话语。
这让汉斯浑身猛地一僵,仿佛听到了最终的审判。
下一刻。
只见陈白榆缓缓抬起手。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方向则是直接逼着汉斯·穆勒的面门而去。
汉斯·穆勒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
他想后退,想尖叫。
但身体像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
哪怕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但真的死到临头之前,也是难以抗拒的想要挣扎,想要因为生死间的大恐怖做些什么。
可是……
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想要后退却连脚掌都难以挪动。
想要尖叫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
最后只能无力的看着那只刚刚捏碎钢铁的手向他伸来。
依稀幻想过自己还有生还希望的他掐灭了思绪。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侥幸。
没错。
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
在阎王点卯开始之前,最先死的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他。
如此思索间。
还没来得及去回忆自己的一生,脖颈处便是一阵剧痛传来了刹那,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世界,熄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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