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观景车厢内,柔和的光线流淌在暖色调的装饰上。
身形有些虚幻、如同由无数细微光点汇聚而成的米哈伊尔,静静地听着黑塔对后续事宜的安排。
他那张属于少年的脸庞上,却带着与外貌截然不符的沉稳。
他缓缓从沙发上起身,身形因脱离梦境依托而显得有些摇曳,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我也要留下。”
他旁边的帕姆,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制服下摆,声音带着哭腔:“米哈伊尔乘客……你、你才刚回来……”
米哈伊尔低下头,看着这个小小的、始终坚守在列车上的同伴,眼中泛起柔和而复杂的光。
他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虚幻的身形边缘泛起细微的涟漪,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帕姆。
没有实体的触感,却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暖与歉意。
“列车长,”米哈伊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释然。
“能够亲眼看到匹诺康尼走向我与铁尔南和拉扎莉娜以及众多同伴曾经希望的那个未来、能够有机会再度登上列车,感受到‘家’的气息……我已经足够幸运,幸运到……连命运似乎都对我格外宽容了些。”
他松开帕姆,站起身,目光转向黑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最后的火光。
“我将会以‘钟表匠’的身份,将我记录下的一切,向寰宇间所有关注此地的人们,彻底揭露家族在此地的所作所为。这是我能为那些逝去的同伴,为匹诺康尼,为所有相信过‘梦想之地’的人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黑塔看着他虚幻却坚定的身影,既没有劝阻,也没有过多煽情,只是微微颔首,紫色的眼眸中闪过敬重:“可以。你的证言,会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旁的加拉赫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抓了抓他那头略显凌乱的头发。
“老家伙留下,那我也留下。忍辱负重装了这么多年孙子,好不容易等到掀桌子的这天,我也得好好出口恶气才行。”
米哈伊尔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加拉赫……你的情况比我还要糟糕……”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在场多少猜出加拉赫身份的众人,心中都明白——依靠“虚构”而存在,一旦支撑其存在的“虚构”被彻底戳破、就意味着他自身的消亡。
加拉赫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洒脱不羁,甚至带着点快意:“我本就因此而生,自然也做好了因此而灭的准备。若能以我之身,换来‘真实’的希望,我死得其所。”
说着,他目光扫过列车上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带着敬意的笑容:“庆功宴我怕是没福分参加了,就用这杯……聚散有时,向诸位开拓者与所有为此奋战的同伴们致意——”
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敬——不完美的明天。”
就在这带着悲壮与决绝的氛围即将达到顶点时——
停下舞步后就一直安静悬浮在角落的信使却忽然开口了,她抱着那颗散发着柔和粉光的迪斯科球,语气带着些许轻快:
“十三岁正是该惹是生非的年纪,现在就要宣告落幕,未免太过浪费。”
她的目光落在加拉赫身上,带着一丝狡黠。
“新生的匹诺康尼,百废待兴,暗处的余孽需要清扫……这里可十分需要一位熟悉一切、手段老练的治安官。
怎么样,需不需要一具稳定耐用、还能自定义外观的模因身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打七折,支持分期付款哦?”
加拉赫:“……”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看着信使那“童叟无欺”的笑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们忆庭……现在还拓展这种业务?”
信使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周身的粉色忆质都跟着荡漾了一下。
“重申一遍!我现在生是欢愉的令使,死是欢愉的死鬼!别把我和流光忆庭那群整天搞内部斗争、心眼比忆泡还多的内战幻神一概而论!”
她顿了顿,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和善、甚至带着点圣母光辉的笑容:“而且~我们欢愉的人向来心善,最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情戏码。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嘛。”
恰在此时,贾昇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几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
他脸上还贴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那副“我来送温暖”的架势。
“来来来,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喝点东西多可惜。”
他手脚麻利地将咖啡分发给离得最近的黄泉、波提欧和黑天鹅,嘴里还念念有词:
“人们一天又一天,苦难加身,仍旧咬牙坚持,是因为始终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哪怕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端起最后一杯,自己却没喝,而是像举杯般朝着众人示意,脸上带着一种与他平日跳脱风格略有不同的认真神情。
“所以,我提一句,敬——所有不完美却依旧奋力向前的人们,敬这终将到来的完美明天……”
黄泉、波提欧和黑天鹅显然对星穹列车上某种“传统”一无所知。
黄泉神色平静地接过,波提欧正为刚才被迫跳舞的事烦躁,顺手就拿起来想润润嗓子,黑天鹅则出于礼貌,也端起了杯子。
三人几乎同时喝了下去——
下一秒!
“噗——咳咳咳!!!”
波提欧的反应最为激烈,他猛地弯腰,差点把刚喝下去的咖啡全喷出来,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他宝了个贝的!这什么玩意儿?!有人投毒?!!”
黑天鹅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凝固,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失态,但眼睛却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她默默地将杯子放得远了些,指尖微微发颤。
这味道……比此前在飞塔上喝过的还要离谱。
就连身为自灭者味觉近乎全部丧失的黄泉,在咖啡入口的瞬间,握着杯子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瓦尔特·杨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或许……偶尔来点这样的小插曲,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