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奉天留下一些后手,丁老有需要可以找他们。”陈湛道。
“八卦门在奉天也留了人,丁师兄不用客气,咱们抗日救国的时候,门派恩怨放一边。”李光普也道。
丁连山没拒绝,点点头,对着众人抱拳一礼,告辞了。
他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宫二带人去了金陵,但更多的,曾经在宫家学艺的弟子,乃至那些人的家人,都留在了奉天。
日本人若在奉天起兵屠杀,投放那种.瘟疫细菌!
造成的影响,他不敢想。
丁连山或许会死在东北,陈湛不止不会阻止,还会支持他,因为不只是他会死,在场的人,很多都会死。
如果战争如期爆发,不管国府如何,他们不抵抗,陈湛要抵抗。
他必然带人北上,杀个翻天覆地。
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个人死活又算什么。
不过剩下一年多时间,还有时间准备。
丁连山走后,时间已入深夜,金楼之中只剩下四楼灯火通明。
大家都在等陈湛说话。
从陈湛和叶凝真进入金楼,其实没显露太多手段,陈湛看起来脾气很好,兰志宇挑衅,他也不生气,一群弟子对他出手,不仅不伤人,还悉心指导。
到叶凝真说起在奉天的秘事,众人才知道,两人经历了多少生死劫难。
同时对陈湛再没怀疑。
“李师叔,我便直说了,我知道金楼和程派八卦门后面都有政界支持,你们与陈济棠那边联系很紧密?”
这是他听叶凝真说的,佛山的局势很复杂。
名义上国府在控制,其实陈济棠的粤系保持较强独立性,对中央政令阳奉阴违,南方一带,国府根本控制不住。
不止广粤,云南的滇系、贵州的黔系也是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很快发生的中原大战,那两大军阀敢与国府掰掰手腕。
“没错,陈济棠那边一个参谋长,与我有些私交,十多年前他在我这练过两个月八卦掌。”程有功说道。
“亲传弟子?”
“算不上,不过还有些交情,咱们金楼每年两成利要交出去。”
“嗯,还有吗?”陈湛问道。
“陈济棠的小舅子也在楼里占股,每年分三成利走。”李光普道。
“还有吗?”陈湛点头。
“陈济棠手下一个团长.与咱们楼里的红袖姑娘相好,这算吗?”冯俊义笑道。
“他分钱吗?”
“不分.但也不给钱.”
“这位下次来,正常收钱。”
陈湛沉思一会,又道:“这些关系,全断了。”
“啥???”
“什么???”
“我说,全都断掉,以后不与陈济棠来往。”
“盟主莫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在粤系的地界上,与粤军关系坏了,恐怕要遭殃的.”冯俊义完全不理解。
虽说粤系那边每年拿走五成利润,在佛山地界上,好处比损失可多太多了。
最简单一点,官面上的事完全不用操心,恶意竞争的手段没人敢用。
武林中的手段,他们也不怕。
如果没有粤系军阀的关系,金楼绝对做不到这么大规模。
陈湛不可能如此短视。
“我说断掉,便要断掉,不是商议。”
陈湛淡淡说道,但语气中的不可置疑,众人都能感受到。
李光普沉默半晌,问道:“盟主带着国府的命令?”
他知道很多内幕,所以比其他人要清楚粤系和国府的关系,明争暗斗,阳奉阴违,他以为陈湛带着国府的命令来佛山。
毕竟陈湛是国府钦定的武林盟主,虽然名声是打出来的,但这个头衔与国府脱不开干系。
陈湛却摇摇头:“国府那边,也断了!”
“.”
“这”
“哼,按我说,早他妈该断了,这帮军阀,哪有好东西!”李文彪说话,让陈湛不由得侧目看他,没想到这帮大老粗还有明白人。
不过李文彪的话,众人都仿佛没听见。
“盟主这是要干什么?没靠山,在佛山根本生存不下去,三天两头警署那边来查,地方帮派骚扰,永无安宁之日,而且钱已经给了五年,说断便断?”
“当兵的可不管什么原因,找你麻烦甚至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程有功心直口快,对陈湛决议当面质疑。
陈湛对他没什么恶感,这确实是人之常情,有个大军阀作为靠山,金楼生意日渐红火,八卦门也开枝散叶,李光普经常去军中传授八卦掌技艺。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断了这条线,没道理!
“靠山的事,我来处理,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也由我来处理。”
“之所以非要断掉联系,很简单,不安全。”
“与粤系势力太过亲密,这位‘南大王’能称霸南方多久?如今天下不仅仅是东北的日本人在觊觎,各方军方,多不胜数,兵强马壮的更不在少数。”
“宫家与奉系的关系,你们觉得如果奉系遭殃,宫家会不会顷刻覆灭?”
陈湛说的不是真实原因,但也足够众人重视了。
其实如今民国十八年,大清覆灭才不到二十年,但整个天下的军阀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谁敢说长盛不衰?
“盟主说的有理,但咱们与粤系那边捆绑不算深吧,利益交换而已。”程有功道。
“你觉得只是利益交换,可到时候清算,却不是你说了算。”
“失败者只能任人摆布,听从发落,你们确定要赌?
陈湛说话也很直接。
众人想起当初仓皇逃出京城,王五和程廷华都被杀,义和团被剿灭,流亡天涯。
“盟主的意思是?”李光普问道。
“保持独立,国府那边不要过多参与,粤系那边也不要再联系,另外”
陈湛话语一顿。
“两年前佛山发生了什么事?”
“两年前”
众人欲言又止,此事叶凝真也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有大事发生,程派八卦死了不少弟子。
最后还是李光普道出实情。
“此事说来有些复杂,两年前国府开始清缴行动,搜捕革命人士,各大人民工会被迫解散。闹的城内人心惶惶,苏区那边的人被挖出来不少,更在城内开了火。”
“当时情况混乱,不少革命人士四散纷逃,其中有两个.进了李师弟家地窖。”
李光普说到这里,李文彪主动接过话说道:“师兄,我来说吧!”
“当时城中动乱,我恰好不在家,家里婆娘和小女心善,也不懂外面那些政治,主动收留了两人,给二人治伤送饭,隐藏了两个月,伤好后送出城了,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此事被人举报。”
“蔡学鹏的人直接上门抓人,动了手,咱们门里死了几个弟子,我家婆娘和小女都被抓走。”
“蔡学鹏那狗东西对两人严刑拷打,但家妻和小女确实不知道两人身份和去向,我家婆娘本就身子不好,一番拷打直接要了性命,小女虽然被放了出来,但也受了严重外伤。”
“这还是师兄费尽心力,找粤军里的高层说和,才有机会活着出来。”
陈湛点点,蔡学鹏是佛山国府高层,三年前反革命政变后被派到佛山,主持行动处,搜杀反革命,打压革命志士。
“所以我刚刚说断了与国府联系,你是因为此事,所以支持?”陈湛对李文彪道。
李文彪与陈湛对视,陈湛平静的眸子中,看不出目的。
“唉,盟主,我一向不喜欢与那帮军阀接触,无论是谁,都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劲,看咱们像看下人一样,即便师兄在军中教拳,也不是什么受尊敬的职位,被人呼来喝去罢了。”
他说话太直接,让李光普都有些没面子。
但说的是实话。
虽然大清才亡没多久,但二三十年是枪炮爆发式增长的时间,几十年前李书文能在张作霖帐下做总教头,地位很高,但现在几乎不可能了。
飞机大炮太恐怖,抱丹也扛不住,地位自然下降的厉害。
李光普没在意李文彪说的话,接着说道:“此事错不在文彪妻女,妇道人家哪知道什么是革命人士,盟主要怪,也是算在我头上。”
李文彪立刻反驳:“那怎么能,麻烦是我惹来,我一人承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谁该承担此事。
都以为陈湛也要调查这事,毕竟陈湛是国府任命的武林盟主,背地里还有其他身份也很正常。
“你女儿现在怎么样了?”陈湛问道。
“这盟主,小女当时真的不知道对方是革命人士,才酿成大错,而且国府已经处罚过了!”
“你紧张什么?”陈湛有点无语,站起身,走到李文彪面前,附耳小声道:“我又不是来追究责任的,况且她做的不仅没错,还是大功一件。”
李文彪不可思议的抬头去看陈湛。
陈湛不追究责任,他还能理解,但什么叫大功一件啊?
“这盟主,您”
“嘘~”
“你偷偷告诉我,蔡学鹏住哪?”
这句话,还是附耳,陈湛声音压缩成一条细线,传到李文彪耳里却很清楚。
“您”
“这事,我自己去打探也不难,但还是问你比较好。”
李文彪反应过来,快速说一个地址。
陈湛眼神与他对视,寒芒一闪,没再说话,返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