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墓园被笼罩在夜色中,只有夜风吹过。
远处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光斑,却反而衬得这片安息之地更加寂寥。
黑色轿车停在墓园入口,车门打开,单临川迈步而出。
他身形挺拔,却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单薄。
“你先回去。”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司机。
司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单临川决绝的背影时把话咽了回去。
看了眼四周,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深夜安静的墓园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害怕的。
单临川脚步有些凌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西装外套随意地拎在手上。
寒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径直向墓园深处走去,对周围的黑暗与寂静浑然不觉。
脚步最终停在其中一座墓碑前。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风华正茂,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她笑得眉眼弯弯,唇角微微上扬,那面容温柔又美丽。
可这笑容如今只能被封存在这小小的相框里,永远定格。
单临川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庞,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然后他缓缓放下身躯,一只腿弯下跪在地上,另一只腿也跟着弯下,双膝彻底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那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顿时出现了折痕,他却浑然不觉。
他低垂着头,目光锁在墓碑的照片上,眼神中翻涌着巨大的痛苦。
“妈……”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我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害你们的真的是那个人。”
照片上母亲动人的笑容像是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温柔的低语,父亲的教诲,家中曾经充满的欢声笑语……一切都在那天戛然而止。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为你们报仇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喑哑。
然而话一出口,他却停顿了,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苦笑。
“可是……”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我偏偏会在这个时候……犹豫。”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着旋。
“明明这是我活下去的全部信念。”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为什么……我会动摇?”
“为什么……”
“我到底该怎么做?”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吹过的寒风,无情而冰冷。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将项链缠绕在指尖,越收越紧,直到锐利的吊坠刺痛掌心。
“对不起……”他低语,为他的犹豫,为他不再强烈又纯粹的报仇之心。
哪怕只是一点动摇,都是对他亡父亡母的背叛。
就在这时,零星的雨点开始砸落,打湿了他的衬衫,冰凉的触感从鼻梁上传来。
单临川不为所动。
“这是……你们失望的眼泪么?”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雨水冲刷着墓碑,也打在他跪在地上的身躯。他依然保持着跪姿,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的动摇。
“对不起……”
——
翌日清晨,单家庄园。
单知影用着早餐,低头瞥一眼腕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微微蹙眉。
以单临川那个人精确到分钟、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竟然破天荒的还没下来。
这在她记忆中几乎十分少见。
这又是在准备做什么小动作?
“单临川呢?”她放下刀叉,声音冷清地问候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恭敬地回答,“大小姐,少爷他昨晚没有回来。”
单知影挑了挑眉,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这倒是稀奇,单临川一向自律得近乎刻板,夜不归宿这种事几乎从没发生过。
她没在追问,拿起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唇,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到庭院中准备上车,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正缓缓靠近。
单知影眯起眼睛,辨认出那是单临川。
但他的状态显然不对劲,衣服和裤子上都沾染着泥土,因为雨水浸透,那身原本笔挺的西装此刻布满了折痕,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脚步虚浮,微微有些踉跄。
单知影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这是在外面呆了一夜?是想要让她放松警惕的苦肉计?
她微微勾唇,不紧不慢地关上了车门,没上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走近。
她倒要看看,这个一向善于伪装的男人今天要演哪一出戏。
单临川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仿佛脚下拖着千斤重担。
直到站定在她面前,单知影才清楚地看到他红得不正常的脸和眼神中的雾气。
他的嘴唇干裂,呼吸粗重,显然状态非常不对。
“我……”他刚想说些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两下,向单知影倒去。
单知影向后撤了一步,敏捷地躲开了。
一旁的司机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才没有让他栽在地上。
司机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单知影,不知道该将这位少爷怎么办是好。
“交给佣人处理,我们先去公司。”单知影声音平静,没有丝毫对他的关心。
“是。”司机连忙应声,将单临川交给匆匆赶来的佣人。
单知影坐入后排,面色如常地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仿佛刚才那个插曲,不过无关紧要。
留下后面的一群佣人手忙脚乱地联系家庭医生,安置单临川。
——
车平稳地驶出单家,向着公司的方向前进。
单知影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她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关掉摄像头,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科技初创公司有了新的进展,对方公司派来的代表想要今天下午当面汇报。
回完邮件,单知影将电脑关上,前排的司机犹豫着开口,“大小姐,我感觉有车在跟着我们。”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轻轻点着扶手,视线落在后视镜处。
果然,有两辆黑色的轿车控制在不远不近、很难被发现但又不会跟丢的距离。
但不巧的是,单家连司机都并非普通人,对这些跟踪手段早就了如指掌,极其敏锐。
“嗯,不用管。”单知影淡淡开口。
鱼要有些鱼饵才会上钩。她根据这两辆车开车的习惯便能看出来,这是来自B洲的人。
B洲的车辆布局与这边相反,因此两辆车细微地习惯性更靠左侧一些,而非车道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