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银行主席办公室内,沈弼看着桌上那份由太古施雅迪和怡和纽璧坚联名发来的质询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随手将函件丢在一旁,端起桌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
太古和怡和?
还联合质询?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在沈弼眼中,汇丰才是港岛金融秩序的真正主宰,是英资利益的看门人。
处置自身资产,何须向这些所谓的“老牌英资”详细解释!
他们无非是仗着同为英资的背景和那点可怜的持股比例,试图彰显存在感罢了。
不过,心里再怎么不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直接硬顶并非上策,容易激化矛盾,授人以柄。
想到这里,他按下内部通话键:“给我接太古施雅迪爵士办公室,还有怡和纽璧坚爵士办公室。”
电话很快接通。
沈弼立刻换上一副轻松甚至略带笑意的口吻。
“施雅迪爵士?
我是沈弼。
收到你的函件了.哈哈,完全是误会,纯属无稽之谈。”
“汇丰作为和黄的大股东,一切决策自然以公司和所有股东利益为重。目前没有任何确定的出售计划,更谈不上秘密接触特定买家。
那些市场传闻,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当然,当然如果真有重大变动,肯定会遵循程序,在董事会充分讨论。
请放心,汇丰绝不会损害英资伙伴的利益。”
另一通打给纽璧坚的电话内容也大同小异,语气诚恳,滴水不漏。
电话那头的施雅迪和纽璧坚虽然对沈弼的话半信半疑,但沈弼亲自来电安抚,态度也算到位了。
他们手里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一封匿名信,确实无法对沈弼发难。
他们的目的本也就是表达关切,施加压力,提醒沈弼不要忘了“英资圈子的规矩”,并非真的要立刻和汇丰撕破脸。
得到沈弼“按程序办事”的承诺后,两人也暂时按下了疑虑,选择观望。
安抚完英资盟友,沈弼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立刻让秘书接通了长江实业李家成的电话。
“李生,事情有些变化。”沈弼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市场上出现了一些关于汇丰可能出售和黄股份的传闻,太古和怡和那边已经收到风声,刚才还正式发函来质询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李家成尽量保持平静但难掩激动的声音:“沈弼爵士,消息怎么会走漏?
我们之前的接触非常保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弼打断他,“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我已经暂时安抚了施雅迪和纽璧坚,但他们不会完全放心。
你这边也要有所准备,近期动作不要太大,避免再刺激市场神经。”
“我明白,爵士。”李家成的声音透着一丝焦虑,“我会谨慎处理。那我们之前谈好的条件?”
“继续。”沈弼语气肯定,但补充道,“但需要更低调,可能还需要对方案做一些调整,以应对目前的局面。
具体等我通知。”结束和沈弼简短的通话后,李家成握着听筒的手微微发抖,脸色铁青。
突然,他猛地抓起听筒,将它狠狠砸在电话机上!
“砰”的一声巨响,电话听筒碎裂开来。
门口的秘书洪小莲听到动静,惊慌地推门探头:“李生?”
李嘉诚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压抑声音说道:“没事。出去。别让人打扰我。”
他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了几圈,胸口堵得发闷。
精心布局的计划,耗费大量心力和沈弼建立关系,一步步推进谈判,眼看就要成了,却在关键时刻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他越想越心烦,再也无心待在办公室,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备车,回家。”
车子驶入深水湾道79号的别墅,李嘉诚脸色依旧阴沉地走进客厅。
庄月明正在插花,见他这个时间回来,而且脸色难看,立刻放下剪刀迎了上来。
“阿诚哥,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她关切地问道。
李嘉诚松了松领带,重重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将沈弼来电的内容和盘托出。
讲到后面,他越说越气:“.不知道是谁!
用这种匿名信的下作手段!
现在太古、怡和都知道了,和黄的韦理肯定也收到了风声!
沈弼那边压力很大,谈判可能要生变数!”
庄月明心里一惊,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会这样?知道是谁做的吗?”
“信又不在汇丰手里,来源根本查不到。”李嘉诚烦躁地说,“现在关键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和黄还要不要收?”
“收!当然要收!”庄月明毫不犹豫,异常坚决的说道,“这是长实跻身顶级财团的关键一步,绝不能放弃。
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越是有人捣乱,我们越要快刀斩乱麻。”
她冷静地分析道:“匿名信只是猜测,没有实据。
关键是汇丰的态度,关键是沈弼爵士的态度。只要汇丰坚持卖,太古和怡和再怎么闹,也翻不了天。汇丰才是真正的掌舵人。”
李嘉诚听着妻子的话,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你说得对。关键是沈弼。”
“你现在应该立刻主动联系沈弼爵士,”庄月明建议道,“不是等他通知,而是主动表态。
首先,坚决表达长实收购的决心和诚意,让他知道我们不会因为这点风波就退缩。其次,询问他是否需要我们配合做些什么,或者方案上是否需要调整以应对目前的局面,显示出我们的合作诚意和灵活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充分理解汇丰目前面临的压力,长实愿意完全配合汇丰的策略,无论是调整交易结构、放缓节奏,还是其他任何方式,都听从沈弼爵士的安排。
总之,让他知道,你是最可靠、最听话的合作者,选你绝不会错。”
李家成听完,眼前顿时一亮。
庄月明的分析总能切中要害。
没错,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紧紧抱住沈弼这条大腿,让他相信自己能处理好麻烦,并且是最合适的买家。
“好!我这就给沈弼爵士再打个电话!”李家成重振精神,立刻起身走向书房。
他拿起家里的电话,直接拨通了沈弼的私人线路。
“爵士,是我,家成。”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刚才的消息我仔细想过了。
长实对和黄的未来充满信心,收购的决心绝不会因为一些宵小之辈的伎俩而有任何动摇。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希望与汇丰并肩前行。
不知道目前的情况,是否需要我们这边做一些配合?
或者方案上,爵士认为是否需要一些调整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完全听从您的安排。”
电话那头的沈弼听着李嘉诚这番表态,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就喜欢和这种“懂事”、识时务的聪明人打交道。
“李生,你有这个决心很好。”沈弼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必理会。
汇丰的决定,不是几封匿名信就能改变的。
方案或许可以做一些技术上的微调,以更稳妥的方式进行。
具体的,过两天我们见面再详谈。
你等我的消息。”
放下电话,李嘉诚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弼的态度没有变,这就是最大的定心丸。
“怎么样?”庄月明问。
“沈弼让我们不必担心,方案可能会微调,等他的消息。”李嘉诚说道,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看来,这场仗还有得打。”
汇丰银行主席办公室。
沈弼放下电话,叫来外间的助理吩咐道:“让法律部和财务部负责人过来一趟。
另外,通知公关部,准备一份简单的声明稿,语气要平和,强调汇丰始终遵循市场规则和股东利益,任何重大决策都会审慎评估,目前并无确切方案。明天早上发给几家关系好的报纸。”
既然太古和怡和都收到了匿名信,沈弼担心报纸传媒也可能收到。
与其等到明天,全港的传媒一窝蜂报道汇丰出售和黄股份的消息,不如主动一点,自己先抢占舆论上风。
“是,爵士。”
助理离开后,沈弼走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思考良久。
匿名信事件确实打乱了他的节奏,但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各方反应。
太古、怡和的反对在他意料之中,但力度似乎比想象中要克制。
看来,英资阵营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各的算盘。
至于匿名信到底是谁写的?
他根本不在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伎俩最多只能制造一点小小的噪音。
汇丰想做的事,在港岛还没有做不成的。
只是原本可以更从容些的出售计划,现在需要减慢一些速度,或许再套上一层更稳妥的外衣。
比如,将一次性转让,变成分阶段、附条件的交易?或者引入一个看似中过渡的持股方?
他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方案雏形。无论如何操作,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
该是谁的,就会是谁的。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在港岛这片土地上,汇丰的意志,终究会以某种方式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