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陈陌和白玉京并排踏上一个个台阶。
走的越高,两侧的山风越发的狂烈,吹拂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拂动着两个人的长发和袍子,猎猎而舞。
前方是高耸入云的大树,是一条通天的阶梯。
后方是气派恢弘的北凉都城,大有一种整个北凉都在脚下的既视感。
台阶上,还有不少拿着度牒的剑客,同样在缓缓登山。他们的态度十分虔诚,毕恭毕敬的,眸子里释放出浓浓的憧憬和向往。
陈陌的眸子也同样充满了炽热。
在这之前,陈陌在大乾的实力已经堪称第二了,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多。
但是到了北凉都城,尤其到了这三十六重天的道场,陈陌的心思也就变了。
虔诚,炽热,向往。
甚至还有几分热血翻滚的味道。
一层层的建筑,从大树的脚下往上层层堆迭。
此时此刻,陈陌已经走到了第七重的建筑位置。
不少剑客就在这里下了台阶,去往第七重的道场修道讲经。
陈陌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迈步往上登高。
白玉京显然早就来过这里,一边走在陈陌身边,一边无视周围剑客看过来的诧异目光,只轻轻的给陈陌介绍:“这棵还道树上一共建立了三十六层建筑,对应道门的三十六重天。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第七层,女帝平时就在第三十六层。”
陈陌只是点点头,也不答话,一步步的往上走着。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道门三十六重天的存在。
许是因为体内有魔胎的缘故,而那魔胎就走完了三十六世。陈陌也受到了感染,一些曾经从未出现过的感悟也跟着出现了。
他隐约意识到……
双生魔三十六世尸解升仙的奥义,就是借鉴了道门的三十六重天。
而且,陈陌深刻的明白:并非一定要三十六世才能走完三十六重天。如果感悟和决心足够的话,一世就可以走完三十六重天。
每一层都是蜕变,每一层都是新生。
双生魔只是取巧,索性用一世的生命来代替蜕变和新生。
其实这种蜕变新生,更多是心里层面的。
只是三十六重天的奥义太过沉厚磅礴,一般人无法拥有如此大的格局,也没有如此决绝的向道之心。
而陈陌拥有嵌合的能力。
此刻能够和三十六重天的磅礴奥义产生共鸣。
不知不觉,陈陌走到了十八层。
脚步忽然变得十分轻盈,仿佛和这里的台阶发生了某种共鸣似得。每一脚踩在台阶上,都发出不一样的轰鸣声。
而这种声音,立刻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诶?这人怎么回事?脚下为何发出道门的磬音?”
“我早就听闻,一些天赋出众的妖孽,走在这里会感应到三十六重天的磅礴恢弘真义,继而和通天梯产生共鸣,发出道门的磬音。原本还以为是个传说,不想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啊。”
“我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修道,坚持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过磬音。这少年有点意思。”
“除了女帝之外,能产生的磬音的,一共也没几个,个个都是咱们北凉最顶尖的武道宗师。这少年不知道哪个?”
“别瞎猜了,咱们北凉那几个顶级武道宗师早就是糟老头子了,要么就是老太婆。没有这么年轻的。”
“那这少年要不得了了啊。”
“我去打个招呼,亲近亲近。”
立刻就有人主动上来和陈陌打招呼,试图混个脸熟。
很显然,身在北凉的人都很清楚,磬音意味着什么。
但是……
这些来打招呼的人,都被白玉京伸手给拦了下来。
白玉京早年就在这里修道的,自然知道磬音的重要性。更晓得陈陌此刻和道门三十六重天发生了感应,乃是悟道的绝佳时刻。
绝对不能被打扰。
否则,悟道的那种状态就再难续上了。
大伙儿见得白玉京清冷绝艳,气度不凡,一双眸子瞪一下就给人不小的压迫感。也都不敢强行,纷纷退了去。
如此这般,陈陌继续一步步的登高。
到了后面,陈陌索性闭上了双眼,顺着感觉往上走。
每走一步,都那么的自然。
到了二十四层的时候,陈陌脚下发出的磬音越来越洪亮,清脆。但还有点杂音。
走到二十八层的时候,陈陌脚下的磬音已经变得格外洪亮,犹如清远悠扬的钟声。在整个山道上炸响,荡漾不绝。
当!
当当当!
陈陌体内的嵌合金手指,竟然在没有原融精华的作用下,主动和此地的奥义发生了共鸣。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山道上的行人,已经主动停下了脚步,纷纷侧目看着那个登山的少年。
整个山道都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个少年登高的声音。
有个白衣女子,垂落一袭银色的长发,随着少年一起并排登高。
……
山顶上。
这里的建筑和下面一排排的繁密建筑不同,只有一座殿宇。
殿宇的大门很气派,牌匾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道宫。
整个道宫的建造十分气派,却十分的空旷。连一个道童都没有,也没有看到伺候的丫鬟。连一个剑客都没有。
倒是在道宫的大殿中央,摆放着一个棋盘。
两个人坐在棋盘两侧,正在对弈围棋。
右侧坐着的是个穿着红色修身锦袍的女子,姿容秀丽,头戴红钗,长发垂落。虽然看着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但给人一种高绝风华的味道。
左侧坐着一个黑色袍子的女子,同样姿容秀丽,头戴黑色的钗子,外貌和红衣女子一模一样。就是气息格外的阴冷,给人一种阴恻恻的味道。
大殿里气氛死静,只剩下两人执棋落子的声音。
忽然,棋局似乎分出胜负。
“桀桀桀~”
黑衣女子忽然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十分不甘:“可恶,你真可恶啊。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你这样的诺言。你每次都通过下棋来拿捏我。不,我不服。这太不公平了。”
呵呵。
红衣女子呵呵笑道:“愿赌服输,有什么不服的。若是玩不起,你直接说就是了。何必阴阳怪气的。”
黑衣女子气得哇哇叫,“你是个骗子。当初你我签订契约的时候,你故意连输我七把。让我心里膨胀,以为可以轻松拿捏你。没想到这是个坑啊。女帝,你可真够阴险的。”
红衣女子嘴角带着几分笑意,颇有一股子风轻云淡的表情:“我故意输给你,除了让你膨胀之外,也是为了摸清楚你的套路。没办法,你输了一次,这辈子就再也无法赢回来了。有些坑,一旦进入,就是一辈子。”
黑衣女子咬着牙,发出“咔咔”响,“不算,我们重新订立个契约。这才公平。”
红衣女子道:“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这世道哪来的公平?”
黑衣女子:“女帝,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嘛?当初百般讨好我,跪舔我。然后利用我登上大位,之后你就卸磨杀驴。你好歹是个女帝,就不能要点脸?”
哈哈哈。
红衣女子忽然哈哈大笑,“你真是疯了。没有我,哪来的你?我跪舔你?我不过是尊重自己罢了。人生的赌局,只有一次。”
黑衣女子:“女帝,你别忘了。你是双生魔。你这样欺负我,你就不怕我掀桌子嘛。”
红衣女子收了手,很惬意的坐在椅子上,还翘起二郎腿。裙子的开叉本就很高,此刻便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大长腿,“你要是有本事,你早就掀桌子了。更何况,你若是在棋局上了赢了我,你就可以出来主导这身子。我又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有这心思在抱怨,不如好好钻研棋局。”
黑衣女子暴跳如雷:“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你这个贱人开了他心通。你可以时刻知道我的想法,你这是作弊啊。”
哈哈哈。
红衣女子笑道:“作弊也是一种本事。对了,曾经我有个侍从跟我说过,我这种行为叫做……出老千。我喜欢这个词,能出老千也是本事。不是吗?”
黑衣女子低下头去,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过了片刻,黑衣女子开口:“这样,我也不抱怨了。你放我走。这总行了吧?”
红衣女子道:“你想去哪里啊?”
黑衣女子:“不去哪里,就是出去散散心。”
“骗子。我有他心通的。知道你想去大乾,收掉那个双生魔。然后你就有资格和我掰手腕了。”
“好吧,我承认。但是我有错吗?我做错了什么?你非要一辈子拘押我?你是个魔,你是魔啊。你怎么能和一群人混在一起呢?人有什么好的。你不该活的这么自私。你应该放飞自我,大杀四方。把天下所有人都给吃掉。这天下,是我们魔的天下。”
红衣女子淡淡笑道:“我已经是北凉女帝,这天下本就是我的天下。不是么?”
黑衣女子很无语:“我辩不过你。”
红衣女子道:“你得了吧。说白了,你就是嗜杀。你那么可怕,我怎么会让你离去?你要明白,你在外面每杀一个人,别人都会以为是我杀的。我这个人很爱惜羽毛。”
黑衣女子:“你真是疯了。立场扭曲了。”
红衣女子大手一挥:“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明明想弄死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嗯,这种叫做可爱。”
黑衣女子:“我不是玩偶。”
“嗯,玩偶没你可爱。”
“妈的,你真贱。你这么做,就没有想过……给幽灵船一个交代么?”
“什么交代?”
“你别忘了。当初你我是因为去了那幽灵船,然后才被感染,成为双生魔的。那艘幽灵船极为可怕,里面的妖魔之强超乎你的想象,你答应过幽灵船,要把幽灵船解放出来的。你现在食言了。”
啪!
红衣女子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在黑衣女子脸上。后者的脸上立刻留下一个猩红的五指印。
“朕做事,何需向你解释?”
“你……”
“滚!”
“好好好,算你狠,你给我等着。女帝,你给我等着!!”黑衣女子发出恶毒的誓言,然后慢慢的消失在大厅的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红衣女子这才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我本来就心情不好,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合该打脸。”
“不过这幽灵船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迟早要出大事。”
就这时候——
当!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远悠扬的钟声。
红衣女子立刻抬头看向大殿之外,喃喃道:“这是道门磬音?是北凉的老人来了……不对,是个新人。还是个少年,有意思。”
念及此,红衣女子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出大殿,出了院子,站在了台阶的尽头,看着山下那个缓缓走来的少年。
起初红衣女子的眸子只是感到吃惊,看着看着……就变得明亮起来。
“此人才十八岁,就和道门三十六重天产生了共鸣。倒是罕见的。更令人欣喜的是……他体内竟然也有个双生魔的魔胎。而且,这个魔胎走完了三十六世,一旦降生,就会尸解升仙。有点意思。”
红衣女子双手负背,长发飘飘,红唇微微翘起个弧度。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双生魔,另外一个在大乾。之前姜红月来找过我。想来此人就是姜红月说的……陈陌了。”
“人才。或许,朕可以期待一下。”
红衣女子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看着山下的陈陌和白玉京慢慢走了过来。
白玉京见到红衣女子,恭敬的拱手:“白玉京,见过女帝。”
陈陌此刻也迈过了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了三十六重天之巅,脚下落地的瞬间,整座大山都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发出震动山海的磬音。
脑海中的万千感悟,在此刻回流浓缩,最后注入体内的本命香和僵纹之中。
呼!
陈陌长舒一口气,慢慢缓过神来,随后睁开眼看到了站在前头的红衣女子。
风华万千,气荡八方。
人间仅见。
陈陌拱了手:“陈陌,见过女帝。”
白玉京本以为女帝只会简单的说一句免礼,不想女帝竟然主动走到陈陌跟前,抬手拖住陈陌的双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自己人,不必如此见外。”
白玉京一愣。
自己人?
陈陌不是第一次见到女帝么?
怎么就成了自己人?
这太夸张了吧。
可这位高高在上的女帝,说话素来讲究分寸,不会无的放矢。
那么女帝这句“自己人”,是什么意思呢?
白玉京心头这般的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