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还在与这些商贾签契书,并未想到此处。
经过度云初这番提醒,陈砚心思就活络起来。
如今大梁商人涌进松奉,日常就要产生大量交易,若有个信誉良好的钱庄,倒是能便利许多。
待商人们上岛,等引进西洋商人,每日会产生大量银子的交易,让各个商户搬进搬出多有不便。
此时,岛上开个钱庄就能为商户们提供便利,大大促进效率,也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若大隆钱庄在岛上开分号,大量的白银涌进钱庄,不只会给这个分号带来巨大的利益,还能帮助整个大隆钱庄获取大量现银借贷,能提升整个大隆钱庄在大梁的势力,甚至能压制其他钱庄。
度云初所图不小……
此前陈砚还奇怪,为何度云初什么货物都不准备,也要在锦州撒银子。
如今想来,他怕是想要击穿八大家,再择机与张润杰谈条件,让大隆钱庄在锦州城的分号并入整个远洋贸易中,从而获取大量利益。
当初陈砚想不通的地方,此时倒是想通了。
当他将贸易岛的规划图送到度云初面前时,度云初想的并非是真的要在贸易岛开铺子,与西洋商人做贸易,而是想要在岛上开大隆分号。
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度云初借着张润杰的人来临之际,刻意丢下他陈砚,就是为了压一压他陈砚,再强势提出贸易岛只能有大隆钱庄这一要求。
可惜他陈砚并未按照度云初的计划走,这才有了今日的度云初的低头。
陈砚笑着摇摇头:“松奉有好几家钱庄,宁淮的钱庄更多。”
想要上贸易岛?
你大隆钱庄凭什么。
度云初深吸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松奉的钱庄与八大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大人扶持他们,只会是资助八大家在锦州与贸易岛打擂台。大人虽为贸易岛拉来了不少商人,粗一看确实繁华热闹,可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西洋人最喜的茶叶、丝绸等,大人依旧没有货源。”
他继续道:“陈大人虽有糖,西洋商人却还不知。南潭岛离松奉极远,大人想要派人前往,还需调配水师前往。据在下所知,朝廷并未给松奉分派水师。”
大梁常年实行海禁,虽还保留水师的编制,实则数量极少,炮船也并不多。
自开海之策下达后,大部分水师与炮船都被拨给柯同光,剩余部分则给了张润杰。
二人都需护送货物远洋,当然需要水师护航。
况且二人背后分别是首辅和次辅,资源就全向二人倾斜。
至于陈砚,一来是在岛上贸易,对水师需求不大,二来背后没靠山,自是什么都轮不到他。
正是在这等一无人,二无钱的情况下,陈砚竟能将贸易岛发展到这一步,让度云大为震撼。
从陈砚身上,度云初看到了未来,能够让大隆钱庄一跃成为大梁第一钱庄的可能。
只要大隆钱庄能上岛,且是岛上唯一的钱庄,大隆钱庄必是他度云初的,所以他今天带着极大的诚意来了。
“在下此次拍得两份船引,一共六十艘船,可以将大人的白糖尽数买下,借用锦州的水师运往南潭,帮大人在南潭售卖,再将感兴趣的西洋商人带到贸易岛。”
又是主动去西洋商人那儿推广松奉白糖,又给陈砚送大笔的银子,足以表明度云初的诚意。
不过陈砚并未脑子发热而当场答应。
待护卫们吃饱喝足,陈砚领着他们回了府衙。
进入后院后,被高兴的陈青闱告知杨夫子来了,在刘子吟的屋子里。
陈砚立刻赶去刘子吟的屋子,见到二人正在对弈,陈砚关了门,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棋局到中盘,杨夫子眉头已经拧成川字,捻子迟迟不能落下。
挣扎片刻,杨夫子叹息一声:“是老朽输了。”
“夫子能与刘先生下到如此境地,已是不易。”
陈砚宽慰道。
他的棋艺就是杨夫子教的,能把他一个六元公教成臭棋篓子,可见杨夫子的棋艺有多差。
刘子吟站起身,拱手行礼:“东翁。”
陈砚应了声,往后退一步,对着杨夫子规规矩矩行学生礼:“学生拜见夫子。”
杨夫子哼一声,道:“我与刘先生一胜两负,怀远你能否办到?”
陈砚心想就凭您的棋艺还能赢刘先生,指定是刘先生让棋了。
不过夫子一路从京城而来,想必累了,他便口不由心道:“学生自是不能与夫子相比。”
杨夫子颇为得意地轻抚胡须,道:“棋艺差又有什么要紧,我可是教出了两位三元公。”
“既白果真连中三元?”
陈砚双眼一亮,整个人往前一步,竟比他当初连中三元时更兴奋。
杨夫子“哈哈”大笑两声,从身侧拿出陈砚送去京城的半坛状元红:“我与既白喝了半坛,这剩下的半坛就由为师再与阿砚你喝完。”
如此高兴时刻,必要喝上几杯。
陈青闱将早已做好的菜端进来,陈砚就与杨夫子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那杯状元红。
刘子吟身子还弱,陈知行特意嘱咐不可饮酒,此时便陪坐在一旁,瞧着师生二人那兴奋劲,心情也是大好,便为二人斟酒。
几杯酒下肚,杨夫子的双颊已染上红晕,眼中含了泪水,道:“既白实在不易啊!”
一直到殿试前一日,周既白的病还未好全。
殿试前一晚,杨夫子一夜不敢睡,就坐在一旁用蒲扇为周既白扇风驱赶蚊虫,想让周既白睡个好觉。
到了时辰,不等杨夫子喊他,周既白就睁开亮得如灯笼般的双眼。
他精神亢奋地前往皇宫,到天黑再出来时,步子已打飘。
杨夫子去扶他,才发觉他竟在发热。
杨夫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赶忙问他怎么样,周既白却抓紧了杨夫子的手腕,亢奋道:“夫子,此次状元必是我!”
待回了家,连着睡了一天一夜,再起床,人便精神抖擞地将他的策论默写给杨夫子看。
此次策论,考的是论三种开海之策的优劣。
年前陈砚一直为开海奔波,周既白全看在眼里,对此可谓了解极透彻。
殿试时瞧见此题,他便按照本心,毫不留情地对张润杰和柯同光开海的弊端毫不留情地全部指出,并断言唯有贸易岛是最好的开海之策。
待看完,杨夫子整个人都呆了。
“你同时得罪了首辅和次辅大人,还想得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