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战事风起云涌,而在徐州城下,此时的朱温朱全忠,心情很不好。
朱温不高兴,不是因为时溥死守徐州,他久攻不下,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方面。
最为重要的是,孙儒横插一脚,在攻下泗洲后,一路北上,先后攻下宿州,下邳,随后大军屯于徐州东南面三十里外。
虽然离徐州还有点距离,但是孙儒大军在侧,这就让朱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继续强攻,那孙儒的举动,就是想要摘桃子的模样,可不打,眼下徐州看起来就剩一口气的样子,就这么退兵,朱温心中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这个犹豫,并未持续太久,朱珍派来的信使,匆匆抵达军前,言河北有异动。
如今的朱温,虽未和陈从进有直接的军事冲突,但是双方的关系,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很恶劣了。
从敬翔莫名其妙死在幽州,然后陈从进禁绝马匹交易,再到朱温派遣庞师古驰援义昌卢彦威,陈从进又给朱瑄提供军械,战马,后来又赠了两万精卒。
双方的关系,早已是剑拔弩张,如今河北有异动,朱温的心中,直接就升起了十二分的戒备。
而仅仅是在数日之后,朱珍又遣急报而来,言陈从进趁王敬武病逝,平卢换帅之际,发兵南征平卢。
这则消息让朱温再无犹豫,徐州时溥,不过冢中枯骨罢了,而幽州陈从进却是一条凶狠的饿狼。
这些年,陈从进屡屡用兵,打河东是趁郑从谠病死,现在打平卢还是趁其换帅之际。
朱温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制衡,那么恐怕平卢王师范小儿,绝对挡不住幽州军。
因此,在细细思量后,朱温心中一动,派人奔赴孙儒军中,表示要和孙儒会面,结盟。
…………
徐州东南二十里地外,一处土坡上。
只见朱温一身银甲,外罩锦袍,腰间悬精良钢刀,缓步走向临时搭建的中军帐。
帐外,孙儒的亲卫皆是身高八尺的壮汉,眼神极为锐利,见朱温走近,只是微微侧身,并未言语。
不过,朱温并未马上入帐,而是等自己的亲卫密布于帐外后,才大笑一声,大踏步入帐。
帐内陈设简陋,一张木桌,两把胡床,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陶碗,孙儒已端坐于左侧胡床之上。
孙儒身材魁梧,颔下留着浓密的胡须,眼神中自带着一股气势。
见朱温进来,孙儒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起身相迎,反而是有些讥笑的口吻说道:“东平郡王还是这么谨慎啊。”
朱温也不介意,径直走到右侧胡床坐下,哈哈一笑,道:“孙帅这般英豪,朱某不谨慎如何能成。”
“想当年,东平郡王在黄王麾下效力,某孙儒也在黄王麾下效力过,咱们,也算是有同僚之谊啊。”
朱温看着桌上的酒壶,想了想,还是没喝,听完孙儒的话,朱温淡淡的说道:“某现在是大唐的东平郡王,孙帅也是朝廷册封的淮南节度使,咱们现在还是同僚。”
孙儒愣了一下,自己确实还是大唐的官,但要不是朱温提醒,这事自己都快忘了。
不过,这等琐碎之事,孙儒也不在意,只是自斟自饮一碗酒后,转入了正题,询问朱温有什么事要见自己。
朱温收起笑容,缓缓说道:“孙帅,幽州陈从进这些年,屡屡用兵,却每每得利而归,某已得急报,言陈从进命大将王猛率军渡过黄河,攻打平卢。”
孙儒眉头一皱,沉声道:“陈从进?”
孙儒人都不在北方混了,对于幽州陈从进是一直有所耳闻,却未曾一见,不过,他也知道,朱温的地盘和陈从进相连,对于陈从进自然是戒心满满。
但这对孙儒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朱温一走,那徐州之地不就是自己的,孙儒觉得,以自己的威名,攻下徐州,想来是手拿把掐的事。
于是,孙儒点点头,正色说道:“陈从进狼子野心,这天下弄的这般混乱,皆是河朔三镇之贼兵所至。”
说到这,孙儒拍着胸口表示,东平郡王尽可用兵北方,他在南面将会是郡王最坚定的盟友,在攻下徐州后,甚至还能帮助朱温,向北进攻陈从进在中原的盟友,朱瑄两兄弟。
虽然陈从进和朱瑄两兄弟没盟约,但无论是孙儒还是朱温,在心底已经是将这两人当成陈从进的盟友看待。
听闻孙儒大言不惭的话,朱温懒的去反驳什么,毕竟,自己眼下奈何不了孙儒,一时之间也无法攻下徐州,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任孙儒和时溥去斗。
“陈从进此人野心极大,若让他拿下平卢,下一步必然会觊觎中原,唉,国势日衰,野心勃勃之辈,层出不穷,陈从进一介匹夫,大敌啊!”
孙儒沉默了片刻,北方的威胁虽然远,但要是朱温也挡不住,那恐怕迟早会轮到自己。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打下徐州,尽取财货才是真的。
龙纪元年,冬,十二月十七日,孙儒与朱温在徐州东南处,立誓结盟,并声言永不背叛。
当然,这样的誓言,无论是孙儒还是朱温都没放在心上,在暂时没有利益冲突时,那盟约不会撕毁,但真到了考验盟约的时候,那这份盟约,也只是一张废纸罢了。
而在其后,朱温撤徐州之围,携带大批的钱粮,丁口,回返中原,转而代替的是孙儒的率兽食人之兵。
孙儒在接手朱温留下的营寨,攻城器械后,遣使入城,恐吓时溥,言若再不开城投降,待城破之日,满城尽戮。
徐州城中给出的回应,是将使者斩杀,并悬挂头颅,以示决心。
孙儒的名声,可谓是臭不可闻,在泗洲大肆屠戮,宿迁,下邳,虽然没屠城,但也是大行掳掠,徐州城中军民,没人敢信孙儒的保证。
时溥亲登城楼,对军士言:“徐州,乡土也!降,则乡土尽焚,为今之计,唯有死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