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煜怀疑自己不是一夜没睡,而是睡着了还没有醒。
不然。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放下手,脸色因为眼下轻微的青色愈发显得冷戾,会让人联想到野兽,或者是影视剧里造成伤害的角色。
“我记得你和路玥是朋友,而不是同一个人。”
谢修煜声音沉沉,怒意令他的眉眼带着迫人的感觉,“你没资格说这些话。”
他和路玥的关系,只能由他们来决定。
第三方无论是好意还是恶意,他都不需要。
如果路玥和唐可不是朋友……
今天的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他气势迫人,唐可却也没有害怕。
如果她会害怕,那她从入学开始就会害怕,而不是顶着特权阶级的压力去帮助别人。
“我没资格,难道你就有资格吗?”
她说,“要是你有资格,也不会有人来问我她去哪儿了。”
谢修煜眸色更沉。
他直觉后面的话会比之前更加刺耳。
唐可瞪着他,眼神里的怒火不比他少半分:“小路选择要走,就说明了她的想法!别再用你那种高高在上的视角看待别人了!你们就不该找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吗?
似乎是的。
谢修煜想,所有可能导致路玥离开的麻烦他都可以解决,可路玥还是走了,这只能说明,他才是那个麻烦。
他眉心胀痛,深吸了口气,道:“你可以走了。”
他不想再听下去。
即使这些话可能是正确的。
但是,他不可能不继续去找路玥,他绝对不能接受对方就这么消失。
唐可:“我没说我不走。”
她还不乐意看谢修煜这张脸呢!
“我再说最后一句——”她微微咬着牙,“你现在这种态度,就算找到她也没!有!用!”
说完。
唐可连最后一眼都没看,马尾辫在空中一甩,就快步往门外走去,脚步在地上跺得啪啪响。
哎!
她懊恼极了。
不是因为骂了谢修煜,而是她感觉自己没发挥好。
唐可是想说点大道理,比如爱是放手之类的让谢修煜别缠着路玥不放,但说出口就变成了大白话,一点都没骂到位。
这时候,她又气哼哼地想起路玥来。
路玥那么聪明,要是在这的话,肯定能表达出她的意思的!路玥可厉害了!她就没见对方打嘴仗输过!
唐可脚步放缓,又开始掉眼泪。
呜呜呜。
都怪这些人势力太大,半点线索都能摸过去找到人,不然小路也不会连和她漂流瓶联系都不行,她真的好想她啊——
室内。
门被摔出巨响。
谢修煜本就疼痛的太阳穴因为那声响突地跳了下。
他看向那扇门,发现边缘出现了轻微开裂。
……唐可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谢修煜很想将刚才那些话抛到一边,继续让自己在寻找的繁忙过程中耗掉所有精力。
但是。
那些声音随着胀痛的感觉反复在他脑中晃动。
唐可的话太浅薄,太直白,本来不会对他有影响。
但是路玥选择离开的事,又为这句话增加了分量,让谢修煜回忆起他在给路玥选择时,路玥毫不犹豫的拒绝,甚至略带讽刺地说他只会从利益角度去想事情。
不从利益角度去想,又要从什么角度呢?
从小到大,谢修煜身边都挤满了人,他们总是用着最好的面貌,最真诚的态度,来从他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利益给出得足够多,无论是谁都不会拒绝。
而现在……
谢修煜想起毫无进展的寻找行动,那顽固的想法终于出现了些许动摇。
他知道他无休无止地找下去,无论耗费多少人力和物力,他都绝不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以省略号告终。
……找到之后呢?
他该怎么做?
……
……
在为这件事烦恼的不止一个人。
薛染倒是睡了,一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做了整宿的噩梦。
“还是没有线索?你的人真是有够废物。”
他冷哼一声。
噩梦让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向来规整的金色发丝凌乱极了,还有些被他抓掉了,散乱在枕头上面。
电话那头的季景礼声音带着疲惫:“所有我能想到的方向,都尝试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是自愿离开的,银行流水转到境外,还被分散刷走过,找不到具体到了哪。”
“……啊。”
薛染都有点愣了,“她这么有手段的吗?”
这些招数算是他们玩烂的,老套而有用。
但是路玥只是个学生,怎么会如此熟悉转移资金的流程?
季景礼:“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最开始在校门口接她的车辆挡了车牌,过关口的车没有同个车型,线索完全消失了。”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
人找不到。
薛染心口空落落的。
如果说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觉得伤心和慌张,接近一天一夜过去,最后停留在他胸腔内的,是浓重的迷茫。
他强打精神:“我不信。”
季景礼:“……”
薛染对所有人都抱以怀疑:“是不是你偷偷把她藏起来了?她哪有这么聪明——”
“嘟。”
电话被挂断了。
季景礼显然也没有心情应付这些争执。
薛染盯着手机,又给那个注定不会有回应的号码拨了过去。
还是关机。
他整晚被噩梦吵醒的时候,就会拨这个电话。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幼稚而毫无意义,但是他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他心口的空洞。
又被拒绝了。
薛染想,路玥这次的离开,也是拒绝。
他侧躺在床的边缘,一条手臂垂落下来,指尖几乎要触到地板。灯光和屏幕光融化成一片,将他俊俏的脸映得惨白一片。
明明那时候见面,路玥还……
他骤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小时后。
薛染站在那棵许愿树前。
这棵树的栅栏上依然只有几十张纸条,是他花钱,让工作人员在附近再找一棵树作为了许愿树。
他那时候挂了空白纸条,不想让路玥看到,便也没有去看路玥的。
而现在,薛染发现,那天他们相处的所有画面,都还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面,让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路玥挂上去的那张纸条。
轻薄的纸张,摊开时的褶皱纹路将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