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看着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头疼得想撞墙。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在两人中间虚虚一按,像是调解邻里纠纷的居委会主任。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问题,至于你们师徒之间的恩怨……咱们先把这事儿处理完了再议,再议。”
沈蕴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她自然明白东阳的意思,是想先解决宗门问题,再解决她的问题。
而且,她心里也门儿清,与灵渠解除师徒关系这事儿,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只要灵渠点头,两人对着天道发个誓,昭告一下关系终结,流程走完就算完事。
往大了说,她要脱离的可是灵渠的师门。
灵渠这名号在四域之内响当当的,她这一走,不啻于当众扇了他一耳光。
以这老登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德性,是死活不可能同意的。
不过……
今天这机会,属实是千载难逢。
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了,往后再想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名头,可就难了。
念及此,沈蕴当即摆出一副死了爹的沉痛表情,郑重其事地朝着东阳行了一礼。
“掌门师兄,我明白您的意思。身为天剑门弟子,我沈蕴当以大局为重,先处理宗门要事。”
东阳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
蕴儿这孩子,还是懂事明理的……
下一秒,沈蕴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您今天这话我也记下了。”
“要是解决了事情之后您敢继续和稀泥,那我回头把这天逸峰的房顶全给掀了,您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东阳脸上欣慰的笑意一僵:“……”
蕴儿这孩子,还是过于要强了。
站在一旁的灵渠听见这话,脸色又黑了几分。
东阳见状,赶紧干咳两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蕴儿,你既然已经发现了辩武师叔的问题,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不妨先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咱们一同商议。”
沈蕴斜了灵渠一眼,见他那张死人脸依旧绷得紧紧的,也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
她清了清嗓子,将近日从灵田之事查起,到竹林里抓了个黑袍人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当然,关于她如何大战化神中期修士的细节,被她轻飘飘地一句“那厮学艺不精,被我拿下了”给带了过去。
只强调了对方是辩武尊者的手下,并未提及修为。
“原来灵田之事竟是因此而起……我说怎么查来查去都找不到由头。”
东阳越听,面色越是沉重。
“你确定,此事是辩武师叔指示的?”
沈蕴又把那残渣给撇了出来:“这元神残渣虽然被我搜过一次,但应该还有点画面在里面,师兄若是不信,大可以再试试。”
“如果实在搜不出来,咱们现在就去把韩长老的魂儿也给搜了,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
东阳盯着她掌心那点微弱的灵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必了,我信你。”
为了他的徒儿杨旭,这丫头在金丹期就敢以身犯险,硬刚慈岳。
事后,又将一整座灵矿山完完整整地上交宗门。
她的人品,他信得过。
这时,一直沉默的灵渠冷不丁地瞥了她一眼:“既然前几日就发现不对,为何不早些上报?”
沈蕴:“?”
“你别太搞笑了,我若不把事情查出个七七八八,直接跑来上报,掌门师兄从哪儿查起?对着空气查吗?”
“再者,辩武尊者既然敢在宗门内做这等大事,手底下岂会只有这么几头烂蒜?万一打草惊蛇,让他把尾巴都藏起来了,又当如何?”
灵渠眉头紧皱。
“你的意思是,除了这几人,宗门之内还有他的爪牙?”
沈蕴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哎哟,您老人家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连这点事都想不到?”
“我问你,那个韩长老不过是个双灵根,他在宗门混了这么多年,居然一点坎坷都没有,不但步步高升得了实权,名声也好得跟什么似的,他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如何晋升到元婴初期的?”
灵渠被她怼得一噎,冷冷回道:“依你所言,自然是辩武尊者给了他资源。”
“好,那我再问你,辩武尊者为什么要费心去扶持一个双灵根?”
“自然是因为他这种人容易收服,为蝇头小利所迷惑。”
“说得好,蝇头小利就能迷惑双灵根的韩长老,那若是给一些上得了台面的好处,是不是就能迷惑不少单灵根但没有背景的弟子?”
灵渠:“……”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沈蕴翻了个白眼,才继续开口:“我的意思就是,连韩长老这种废物他都愿意下本钱培养,只为了在宗门内安插自己的人手,那么宗门的高层之中,应该早就被他渗透得千疮百孔了,你这个蠢货。”
“蠢货”二字脱口而出,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灵渠眼中杀机顿现,恐怖的威压再次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东阳头皮发麻。
他赶紧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活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都是为了天剑门,别伤了和气,别伤了和气……”
他焦急地看向沈蕴:“蕴儿,你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么多,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沈蕴闻言,先是冲着灵渠的方向重重地冷哼一声,然后才懒洋洋地开了口。
“办法嘛,倒是有。”
“不过在说之前,我得先问掌门师兄一句话。”
东阳立刻正色:“你说。”
“辩武尊者早年间在宗门里安插的势力,您心里……有没有个底?”
东阳闻言,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师妹,实不相瞒,辩武师叔闭关多年,我接任掌门时他就已经很少过问宗门之事了。”
“至于他在宗门里到底扶持了多少人……说实话,我并不清楚。”
沈蕴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倒是在她意料之中。
一个活了快两千年的老怪物,若是真想在宗门里培养势力,那可太容易了。
随便从指缝里漏点资源,就能拉拢几个寿元将近的长老。
再暗中扶持几个有野心却没背景的弟子……
日积月累之下,这整个天剑门,恐怕早就被他渗透得跟个筛子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