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车排着队驶出市区。
高楼大厦渐渐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好好的柏油路开着开着变成了水泥路,再往前,干脆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车开过去,扬起老高的尘土。
车里很安静,只有轮胎压过碎石的声音。
童诏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养神,钱老板几次想找话题,看他没搭理的意思,只好跟开车的陈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约莫一个钟头,车队在石头村停了下来。
钱老板指着前面伸进大山里的土路:
“童少,您瞧,就从这儿进山。”
“再往里走几段路,就到咱们的矿了,这地方,够偏吧?您放一百个心,安全绝对没问题!多少年了,从没出过岔子!”
童诏抬眼看了看群山,和像被山洪冲出来的山路,嗯了一声。
车队再次发动,朝着大山深处钻。
童诏摸出手机,飞快按了几下:「到石头村了,地方没错。你们那边怎样?」
没过几秒,孙亮的回复来了:「一半兄弟已就位,散在山口,另一批绕后路的,还得一个小时。妈的,这鬼地方路太烂!」
童诏笑了下,回了两个字:「尽快。」然后收起手机,继续闭目养神。
他得养足精神,晚上怕是有场硬仗要打。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几乎是在颠簸和摇晃中度过的。
天色从明亮到昏黄,最后彻底被黑暗吞没。
车头灯那点光,在深山老林里显得格外微弱,勉强照亮前面一小段路。
晚上六点,总算是到了。
车辆驶入个相对开阔的山坳,前面出现片灯火通明的建筑。
开车的陈文暗暗松了口气,天知道路有多难开,再不到,屁股都要颠破了。
一个穿着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打手,已经等在黑矿门口了。
是矿上的王管事。
“童少,一路辛苦!”王管事热情的迎上来,
“我是矿上的负责人,姓王,您叫我老王就行。”
童诏下车,扫了眼王管事和他身后的打手,微微颔首。
“童少,这边请,我带您参观一下咱们的矿。”王管事侧身引路。
他先是带童诏往一片低矮的窝棚走。
灯光照过去,能看到里面挤着几十个人,一个个目光呆滞、衣衫褴褛,像是没有灵魂的影子。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和血腥味,童诏不禁拿手帕捂住鼻子。
王管事眼睛亮了一下,看看这些大少爷,呵呵,真是没见识,这就受不了了?
“童少您看,这些都是从外面‘请’来的,听话,肯下力气,关键是便宜,几乎不用花钱。”
“就算不小心死了,往山沟里一扔,干净利索,省心得很,童少您可以放心的用。”
童诏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脸,手指在身侧缩了一下,脸上却不显露。
众黑工也偷偷打量童诏,今天到底啥情况啊,还有人视察的?真是稀罕。
豆子刚挨完鞭子,正窝火揉着肩膀,察觉有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正好和童诏的目光对上。
是诏哥啊!不好,诏哥也被抓了。
又看到童诏身边毕恭毕敬的王管事,豆子心放了下来。
虚惊一场,看来是兄弟们救他来了。
两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又迅速错开。
接下来,王管事又引着童诏去了另一排整齐点的工棚,里面也是一群矿工,只是年纪小了不少。
“这些是山脚石头村的后生,家里穷,出来混口饭吃。”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懂规矩,您可以放心用。”
“每个月给个三五百块,他们就美的不行,万一...培培,我是说万一出事,赔个几万块丧葬费,家里人也不敢闹的,成本,低得很。”
王管事毫不避讳的介绍,表面是炫耀矿上的低成本,暗地里是试探和威慑。
他想掂量掂量,眼前年轻的香江少爷究竟有几分成色,到底见过多少世面,经不经得起吓。
要是个不经吓的软脚虾,今天少不了要被他狠狠撕下块肉。
毕竟矿要是真卖了,他上哪再找这么棵摇钱树?
只是看着童诏平静的脸,心里的算计落空。
这少爷是见过风浪的,不好糊弄。
整个矿区转完,童诏脸上总算露出点满意。
他停下脚步,看向王管事,带着傲慢开口:
“王管事,你这矿,马马虎虎吧。”
“不过,”话峰突转,不屑的笑了声:“这么大的生意,跟你谈,呵呵。”
“把正主请出来吧,我没时间在这浪费。”
王管事脸上的笑顿住了,眼底闪过恼怒。
什么意思?呵呵什么啊!
瞧不起咱呗?
他强压火气,搓了搓手:“这个,童少,我们老板一般不见外客...”
“那是我的问题吗?”童诏打断他,眼神冷了下来,
“谁家做买卖藏头露尾的,见不到正主,这地儿,我看也不必待了。”
陈文、六子在后面帮腔:“是啊,童生,一帮乡巴佬还拿乔,我看他们就没诚意!”
王管事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牙:“您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他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掏出手机,背对着童诏拨号,
“表弟,对,买家来了,我带他们看了一圈,还算满意,只是咬死了要跟你亲自谈,说我没资格。”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方便,可这几个小子狂得很,不见人就要走。”
“价格方面他倒是挺痛快,是是是,我知道委屈你了,可这不是急着...好好好,我跟他再说说。”
王管事挂掉电话,脸上重新堆起笑走回来:
“童少,让您久等了。我们王总刚好在附近考察,他说了,半小时后亲自过来跟您详谈!您看...”
童诏这才勉强点头。
......
几公里外另一座山的半山腰,杵着几栋修得别致的小别墅,跟周围光秃秃的山景格格不入。
这是王军的秘密基地,每次来视察黑矿,都会来这住上一晚。
就在王管事挂掉电话的同时,别墅里的王军气的直扔手机。
“他妈的!香江来的小赤佬,谱摆得倒挺大!”他骂骂咧咧,抓起桌上的洋酒灌了一口,
“要不是急着甩掉烫手山芋,老子用得着受这种窝囊气?还要亲自去见他?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在屋里踱了两步,还是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屋里四个壮汉摆头:
“走了!去矿上会会装逼的香江佬!”
两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轰鸣着冲出山庄,沿着山路,朝矿场的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