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郡虽是偏僻小郡,但上百号降鱼宗弟子在此聚集,动静实在太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最初放出的消息,是说有人偷学了宗门秘技,大伙儿是来抓贼的。
可纸包不住火。
很快就有心人发现,这帮人压根没抓贼,全都扎堆在南岭湖边,一天到晚甩杆钓鱼。
再结合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一个“真相”迅速浮出水面。
他们在这里,是为了某个上古秘藏!
消息一出,仿佛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十里八乡。
“听说了吗?降鱼宗那帮人疯了,在南岭湖搞大动作呢!”
“能不知道吗?据说是在挖什么上古秘宝!”
“秘宝?扯淡吧!南岭湖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宝贝?”
“谁晓得呢,反正降鱼宗是下了血本了,要不...去瞅瞅?”
一时间,暗流涌动。
各大宗门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些家大业大的宗门,压根看不上南岭郡这穷乡僻壤,觉得就算有宝贝,也入不了他们的法眼,便没当回事。
但更多的,是那些心思活络的宗门。
降鱼宗都快倾巢出动了,那秘宝能是凡物?
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就算吃不到肉,跟着喝口汤也是好的!
抱着这种想法的宗门,不在少数。
于是乎,一波又一波的探子,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从四面八方朝着南岭湖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敢在几里外远远窥探。
当他们看到湖边那座由巨兽尸体堆成的“肉山”时,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我的乖乖!这是把湖里的生物给屠了一遍吗?
很快,他们就从一些得意忘形的降鱼宗弟子口中,套出了一个所谓的“惊天大秘密”。
“我们在这儿钓鱼,都是障眼法,懂不懂?”
“实际上,在寻找一件关乎我们宗门气运的绝世秘宝!”
“悄悄告诉你,这湖里,有大宝贝!”
这本是沈浪当初随口忽悠人的鬼话。
谁能想到,竟然被这些探子当成了真理,一字不差地传了回去!
消息一到,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宗门,彻底炸了锅。
绝世秘宝!
还关系到宗门气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干了!
……
这天中午,沈浪正啃着罗峰烤得外焦里嫩的兽腿,忽然眉头一挑,停下了动作。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阵骚动,随即走出来一行几十号人。
来人服饰统一,身穿蓝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翻涌的海浪图纹,气势汹汹。
“瀚海宗的人?”
湖边钓鱼的弟子们也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纷纷侧目。
同为十大宗门,瀚海宗和降鱼宗的关系不好不坏,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这架势,是来干嘛的?
瀚海宗为首的,是个留着发白山羊胡的老年人,气息沉稳,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那座“肉山”上,瞳孔微微一缩,显然也被这手笔给镇住了。
上古时期,技能爆发,确实留下了无数强大的传承和强大的钓竿,但那都是无主之物,能者居之。
说白了,就是抢!
分一杯羹,是再正常不过的江湖规矩。
山羊胡中年人清了清嗓子,运足了气,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
“瀚海宗长老刘沧,前来拜会!不知降鱼宗哪位长老在此主事,还请出来一见!”
声音在湖边回荡,却无人应答。
降鱼宗的长老们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鱼竿。
沈浪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骨头一扔。
没办法,谁叫自己现在辈分最大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朗声道。
“原来是瀚海宗的道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刘沧的视线瞬间锁定在了沈浪身上。
一个毛头小子?
他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语气也冷了几分,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让你们降鱼宗的长老出来回话!”
在他看来,这种宗门交涉的场面,一个小辈跳出来,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浪闻言,反而笑了。
“小辈?有意思,你是在跟我说话?”
“放肆!”
刘沧勃然大怒,这小子太没礼貌了!降鱼宗现在都这么没规矩了吗?
“哼!降鱼宗就是这么教弟子的?让一个黄口小儿在此撒野!小子,立刻给我滚到一边去,叫你们能主事的人过来!”
他压根没把沈浪放在眼里,只当是个不懂事的新人。
然而,诡异的是,他骂了半天,那些降鱼宗的长老们却像没听见一样,依旧该钓鱼的钓鱼,该看天的看天,连个屁都不放。
他们巴不得沈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叔祖”吃瘪出丑呢。
就在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的时候。
一个懒洋洋,又透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吵什么吵?”
“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浪还没来得及发作,一旁在厨房边上躺椅里打盹的童天钓,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惺忪地瞥了刘沧一眼,那表情,就跟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满是嫌弃。
“小子,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把你剁了扔下去喂鱼?”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每个人头上。
刘沧脸上的怒意瞬间僵住。
这老头谁啊?
口气这么狂?
他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弟子却忍不住了,当场就跳了出来,指着童天钓破口大骂。
“哪来的老东西,敢跟我们长老这么说话,你他妈不想活了是吧!”
“就是!我看该被扔下去喂鱼的是你!”
其他弟子也跟着叫嚷起来。
童天钓睡觉的地方就在临时搭建的厨房旁边,周围还有不少罗峰兄弟找来的凡人在处理食材,这帮瀚海宗的弟子,八成是把他也当成打杂的普通老头了。
刘沧回头刚想呵斥,让弟子们住嘴。
可当他看清童天钓那张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石化。
那张脸...那张几十年都没变过的脸!
“童...童前辈... ...”
刘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这老怪物出了名的凶残护短,无法无天,他说要把你扔下去喂鱼,那就绝对不会让你囫囵个儿地沉底!
“扑通!”
刘沧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额头重重磕在满是砂石的地面。
他身后那群还在叫嚣的瀚海宗弟子,见自家长老都跪了,一个个全傻了眼,哪还敢站着,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晚、晚辈刘沧,不知是童天钓老祖当面,多有冒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刘沧把头死死埋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悔恨,肠子都快悔青了。
全场,一片死寂。
童天钓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意思很明显。
滚。
刘沧如蒙大赦,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连忙磕了个头,就想带着弟子们屁滚尿流地开溜。
他刚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哎,刘长老,别急着走啊。”
沈浪笑眯眯地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刘沧身子一僵,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不知这位小兄弟,还有何吩咐?”
他现在哪还敢有半分倨傲,姿态放得比尘土还低,连称呼都从“小子”变成了“小兄弟”。
沈浪摇了摇头,纠正他。
“你这称呼可不对,按辈分,你怎么也得毕恭毕敬地称呼我一声老祖吧?”
沈浪笑得人畜无害。
老祖?
刘沧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沈浪,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欺人太甚!
就算童天钓在这里给你撑腰,你一个毛头小子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吧!
“不信?”
沈浪看他那副便秘的表情,乐了,直接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假装专心钓鱼的长老招了招手。
“来来来,那谁,莫长老,你过来一下。”
被点到名的莫长老身体一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里把沈浪骂了千百遍,却又不敢不从,只能黑着脸,一步三挪地走了过来。
“师叔祖,有什么吩咐?”
莫长老说道
刘沧自然认识莫长老,毕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
听到莫长老这么称呼沈浪,他直接愣在了那里。
感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这么年轻的师叔祖,开什么玩笑,你们降鱼宗有病吧!
但是别人也不可能骗自己,何况旁边还真有一位老怪物在那里。
“这位小辈不认识我,你帮介绍一下,你们帅气的师叔祖。”
莫长老心中想骂娘,前几天自己还在追着这小子满天跑,现在这小子绝对在报复。
不过他还是说道。
“这位是童师叔祖的师兄,最近才收的,你当然不知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话说得刘沧更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