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战事的消息,未从得知。
    但早已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自然包括为了出使险些被烹杀的宋时安。
    在宋府的书房中,他便对着地图进行推演。
    老实说,这还真是个进攻齐国的好机会。
    燕国牵制了齐军不少的主力。
    就在他双手抱在胸前思索之际,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可爱的脑袋冒了进来。
    “怎么不敲门?”宋时安对宋沁有些不悦的说道。
    “爹又不在家,我为什么要敲门。”
    宋沁溜了进来,把门给关上,然后凑到宋时安身旁,看着他对着地图,便相当好奇的问道:“你看这能够看明白什么?”
    宋时安没搭理她,而想到了先前的事情,便打趣的说道:“听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挨骂了?”
    “……”宋沁脸一红,有些急了,“谁跟你说的?”
    “你哥。”
    “宋策那家伙啊。”宋沁瘪了瘪嘴,吐槽道,“就知道告状。”
    “那天六殿下还为你说情了,对么?”宋时安带着明显的意味说道。
    “嗯……”宋沁的泼辣被宋时安硬控了一下,显得都有些别扭了,“没想到那么大的人物,还挺有仁爱之心的。”
    “夸张,什么叫仁爱之心,咱爹又不是要杀了你。”
    “你不知道他骂的多狠……”
    “这点确实是不好。”
    “对吧,你也觉得吧?”宋沁仿佛找到了知音,一个难得敢和自己一起批判封建大家长做事行为的人。
    “是啊,你明明是因为关心我安危才想打探一下消息,又不是真的不懂礼数。”宋时安替她辩解道。
    “……”这句话,让宋沁流露出了微妙的无语。
    里外不是人了。
    我,我才不是为了你呢。
    “怎么样,六殿下英俊与否?”宋时安道。
    他如此直白的问,让宋沁当即就红了。但很快,她就把这种情绪压下去,做出那种经得起考验的评价道:“确实是挺好看,不太像是一个那种特别威严的皇子。”
    “所以其它皇子都不好看,你是这个意思?”
    “我,我可没有说这种话!”宋沁见他要害自己,直接就急了。
    “你觉得长得可以就行。”宋时安随口道,而后继续看地图。
    “这次六殿下去打仗,你不跟着,会危险吗?”宋沁好奇的问。
    “小魏的能力尚且还需要提升,但他的脑子很清楚。”
    “什么意思啊?”
    而且小魏,这个叫法也太大胆了吧。
    “原本进攻燕国的两个主将,一个是华政,一个是六殿下。”宋时安问道,“可现在,去救援燕国的只剩下了六殿下,你懂吗?”
    “懂什么啊,这代表什么吗?”
    “华政不说别的,贵为九卿,管全国马匹,且为将多年,不说水平如何,那多少算是老人了。”
    “你的意思是,之前皇帝派他俩打燕国是真的,现在去救燕国,是假的?”
    宋沁也懂了。
    六殿下没什么经验,此次却派他一个人去,那明显就没有做打仗的指望。
    “应该是吧。”宋时安敷衍道。
    最初皇帝应该是想打的,但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肯定有退缩了。
    可那个配置是对的,华政+小魏。
    “那咱们大虞想假打,齐国万一真打呢?”宋沁合理质疑道。
    “齐国不会想真打,但如若是姬渊……”宋时安最在意的便是这个,“肯定会做好万全之策。”
    “啊?”宋沁更加不懂了。
    而宋时安,表情逐渐严肃的喃喃道:“小魏,一定要沉住气啊。”
    ………
    大军从春平关过后,与一股数千人的燕军合流后,便向着齐国而去。
    前军为赵毅所率,中军是魏忤生坐镇,后军则是项平所率。
    其中经验最丰富的镇东将军项平,一直与魏忤生保持着相当紧密之联系。
    二人中间的传令骑兵,一天能够来回几次。
    毕竟在出发前,二人就经历了彻夜长谈,完全袒露。
    项平也领悟了皇帝的意思——不要管燕国的损失,也不要有任何重创齐国的想法,逼退齐军就算成功。
    老实说,项平在得知道是魏忤生单独率军前来之后,基本上就搞懂皇帝的意思了。
    六殿下的确是相当不错,有胆识,有担当,且相当之果决,大将之风淳厚。
    可有大将之风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大将了。
    北凉那一仗是守,守比攻可纯粹太多了。
    并且谁都知道,那一仗之中宋时安的作用更大。
    所以派六殿下来那就根本没有指望要他赢。
    此战,是来让六殿下熟练率领大规模军队的。
    也算是小小的镀金。
    就在虞燕联军正常行军之时,前方的探子迅速回报,骑马到了项平的面前,双手将军报上呈:“将军!殿下让交给你的!”
    项平伸手接过。
    打开之后认真看着。
    “地图。”项平伸手。
    很快,一名偏将便将地图打开,举在项平的面前。
    “喊县丞过来。”项平道。
    不出一会儿,一名燕国的县丞便快步跑过来,对着马上的项平行礼:“参见将军!”
    “小燕山鹤翅坡一带,地势如何?”项平问道。
    “回将军,都是山地,几无平地,只有一条小径,两匹马并行都过不去。”县丞说道。
    “能够藏住千人的伏兵吗?”项平问。
    “将军,这绝无可能。”县丞道,“顶多数百人,且要分散布置,还得是轻兵,主力为步兵,方可隐匿。”
    “你能确定吗?”项平严肃的质问道。
    “将军,除非说是什么新开辟的小道,不然不可能藏住千人的伏兵。”县丞十分笃定道,“下官绝无虚言!”
    见这燕官这般斩钉截铁,项平便点了点头:“知道了。”
    而后,陷入了思索。
    前军右部,一个不可能藏匿千人伏兵的地方,被我军的斥候所侦查到,有近千人的伏兵。
    有两个可能。
    第一,天降神兵。
    第二,夸大军情。
    前一个姑且不谈。
    而夸大军情意欲何为?
    “给六殿下回信。”表情一凝,项平下令道,“建议全军暂停行军,不要轻动。”
    ………
    临时休息的主帅大帐之中,魏忤生收到了项平的回信。
    “小燕山鹤翅坡并无伏兵千人的可能,疑似齐军故设伏兵,请大军暂且停止行军,待重新侦查后,再行进发……”
    看到项平将军的回信,魏忤生连忙起身,走到地图的面前。
    看向那个因为山地如鹤翅般陡峭锋利而取名为鹤翅坡的地方,他陷入了思索。
    千军的右翼来报,说是侦查到了千人的伏兵。
    是通过辎重,帐篷数量而判断出来的。
    而随行的燕国官吏又说,那里根本无法藏住千人的伏兵,顶多数百人。
    也就是,数百人带了千人的辎重帐篷。
    不对。
    不是很对。
    在古代,的确是有那种能够埋伏近千人且不暴露的地形。
    可那一般都是很经典的埋伏地点。
    一个没有具备大规模埋伏的地方,却有埋伏的意图?
    魏忤生要是齐军,他想要拖延自己的军队,只会布置疑兵,干扰判断。
    因此,哪怕连千人的辎重和帐篷都是不可能的。
    “来人。”魏忤生道,“前军右翼部队,是何人领兵?”
    “回陛下,是军司马华衢。”他答道。
    哦,华家的子弟啊。
    华政,还有皇后的亲戚。
    魏忤生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什么人才会谎报军情?
    一者,逃脱责任。
    二者,贪图功劳。
    现在都还没有出现失败,何来甩锅?
    谎报,意为贪功啊。
    “传我命令,全军停止,就近靠水扎营,任何人不可擅动。”魏忤生抬起手道,“违令者,斩!”
    ………
    “六殿下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近靠水扎营,任何人不可擅动,违令者斩!”
    命令传达到了华衢这里后,斥候便折返。
    而在他的军帐之中,他与一位低级军官,同时也是他的小表弟商议起来。
    “你说,咱们探查到千人伏兵这事,殿下会相信么?”表弟问。
    “这里是藏不了千人,但咱们发现了千人的辎重,这话有问题吗?”华政道。
    “哥,你的意思是齐国故意虚张声势被我们发现了?”表弟懂了。
    不是撒谎,是咱们实话实说。
    看到了啥,就说啥。
    当然,千人的伏兵是没有的。
    但的确是侦查到了一些疑兵。
    总数大概在五十六人的样子。
    故意的山谷之中制造动静。
    继续的,华衢说道:“他们的这些人,就是吓唬咱的,不会真的来偷袭。而跟着我们行军的燕国人说了,有一条小道,可以绕行过去,出其不意,就把这些跳梁小丑给宰了,一点风险都没有。”
    “可殿下不是不让我们乱动吗?”表弟担忧的问。
    “就这么一路下去,别说打仗了,遇到齐贼都难。”华衢道,“咱早就得知内幕,这一仗是绝对不可能打。”
    “所以?”表弟问。
    压低声音,华衢道:“杀几十个齐贼,缴几面齐国军旗,再加上拿点燕国野人的耳朵,凑个百十人,就说我们遭遇了袭击,英勇作战,齐贼死伤数百,我们斩杀就有百余。”
    “这有点危险吧?”
    “偷偷的摸过去,骑马的不要。”华衢相当自信的说道,“我们就派百人迂回轻袭,要是没遇到人,那就回来。要是成功,这个功劳我们直接献给殿下,他还能生气吗?”
    不然这出来一趟,纯白跑了。
    至于小胜?
    大输算平,小输算赢,平局算大胜。
    只要能够有点功绩,到时候有人会可劲吹的。
    殿下大功,我沾点小功,这不美滋滋?
    “要是无功而返,又被殿下知道……”
    表弟说了一半,看向了面前的大哥,又很快安心了:“也是,哥您可是华氏的人,当今皇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