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想了想:
“唔,对了,你刚才在手机说的其他线索是什么?”
“当年和我师母在一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说不定就是社团的成员,那些校友中也许有人知道狐狸的事?”
张述桐习惯性地捂住话筒:
“当然,我这边还在确认照片的拍摄者是谁,虽然七八年前的打扮和现在不一样,但总能缩小一下范围。”
“那好,我再拜托表姐去联系下,等你好消息哦,真棒。”
张述桐还是有些招架不来:
“要麻烦你才对,你现在在去警局的路上?”
“晚自习逃掉了。”
“多谢了。”
“嗯……我想想,”学姐说,“如果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去岛上玩的时候,请客吃饭怎么样?”
张述桐当然说好。
他挂了电话,整理一下思路,整件事可以分为三个时间段,芸在大学时期狐狸的交集、车祸、宋老师看到了变为“泥人”的芸,从表面上看,这几件事反倒没有太多关联。
换而言之,后面两件他实在挖不出更多线索了,只有把精力放在第一件上,张述桐隐隐有了头绪,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重新端起水,心想总能清静一会,可他还是低估了现在的小孩,只见小女孩背起手:
“……我推荐姐姐回家看看柯南哦,说不定会对你们有启发,有一次我的同学铅笔盒丢了,就是我帮他找到的。”
路青怜捧着一本书看,一心二用,或点头或摇头,又或者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姐姐是年级第一?”
“是。”
“姐姐是庙祝?”
“是。”
“姐姐在和那个哥哥早恋?”
“不是。”
张述桐心说我走的这会儿你们到底聊了多少。
“我也觉得不是,哥哥在和绵羊姐姐早恋啦。”
张述桐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哪来的绵羊姐姐,还有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张述桐同学。”路青怜抬起头。
张述桐挥了挥手,他被呛得不轻,暂时讲不了话。
“麻烦照看一下孩子,而不是一回来就在旁边喝水看热闹。”
“唔……”张述桐无奈得想,他可应付不了现在的小孩。
好在徐老师回来得很快。
“我问过了,是一群人,不是你们说的哪一个。”
“一群?”
“对。”徐老师边将一杯水递到孙女手边,边说,“当时小芸去找他要过钥匙,他怕出意外有些犹豫,但小芸说他们是摄影社的,想去天台上取景,校工看他们都是大学生了,最后才改口,所以记得很清楚。”
张述桐郑重起来,如果是一群人,事情的性质和某一个完全不一样,如果是某个人对方完全可以和芸独享雕像的秘密,可既然是一群,就代表着一个可能——
早在七八年前、就有人、而且是一群人知道了狐狸的事。
“我知道了。”他掏出手机将这个情报告诉学姐,又抬头说,“今天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奶奶,我帮你问过了,他们没有早恋!”小丫头抱住班主任的大腿。
班主任眼神一凝。
“您放心,没说不该说的话。”张述桐赶紧澄清道。
徐老师直直地盯了他一会:
“今天的事是我错怪你们了,我刚才说的话不光是说给小路听的,你也有点数。”
张述桐仔细想了想是哪句:
“您误会了。”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说完,徐老师拉着孙女的手下了楼,小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张述桐也直直地盯着她看,吓得她赶紧转过脸去。
张述桐笑笑,一天差不多就这样结束了,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片寂静的夜色中,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肚子中的饿意。
车筐里的两袋炒面早已经凉掉了,他回头问:
“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
路青怜摇了摇头,很好地将应付小丫头的动作继承了过来。
“你有没有吃过校门口那家盖浇饭?”
“今天听到的话已经够多了。”路青怜的潜台词是,你最好安静一点。
于是他们没有急着骑车离开,而是提着炒面回到教学楼——晚饭虽然凉了,用餐的地点总要暖和点,张述桐打开教室的灯,明亮的光线里,他在二十四小时供应着暖气的教室里坐下。
洁癖的人,就连吃饭都习惯坐在平时的位置上,所以他们又回到了初四一班。
接下来是考验动手能力和想象能力的时候,他溜进三班的教室,从若萍的桌洞里摸出两张卡纸——是圣诞节没用完的,又去杜康的座位边摸了两盒学生奶——他依然是提奶员。
至于清逸……张述桐想了想,暂时放他一马。
张述桐收获满满地回到座位,才看清学生奶的口味,是他喜欢的草莓味,小小的幸运。
张述桐又把卡纸迭好,琢磨了半天也没下手。
“张述桐同学,如果有做手工爱好的话,你应该趁早表现出来,说不定会和那孩子有些共同语言。”
“是折一个餐杯,放炒面用的,摊在桌子上会渗油。”
张述桐心想果然是没看过柯南的人,想象力如此匮乏。
“……路青怜同学?”
“什么?”
“话说纸筒该怎么折?”
张述桐转过头,路青怜拿过他手中的卡纸。
不久后炒面蹲在红色和绿色的纸锥里,一只手就能握住,餐具的事倒不用发愁,他们打包时没忘了装两双筷子,张述桐插上学生奶,晚饭的事就这样解决了。
夜晚的风撞在玻璃上,教室里明亮又温暖。
“基本上能确定了,”张述桐扒了一口炒面,含糊道,“那年冬天绝对发生了一些事,剩下的问题就是该从哪里下手调查。”
“如果当年还有人知道雕像的异常,岛外一直流传着狐狸的传说,为什么没有人寻找过?”路青怜问。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那个地下室男人了,他又是从哪得到的那几只狐狸的作用?和零四年的冬天有关?”张述桐随即否决这个猜测,“可师母的事他明显不知情,只有先等学姐那边的情报了。”
路青怜点了点下巴。
张述桐又问:
“这算不算吃了顿完整的晚饭?”
路青怜连下巴都已经懒得点了:
“作为男生,最好不要这么小心眼。”
“应该是将功补过。”
张述桐几口将炒面扒完了,他打量着手中的纸杯,发现还是自己第一次这样吃饭,平时都是在家凑合,要么啃馒头要么煮挂面。
而路青怜还在小口吃着,张述桐第一次发现她吃东西这么慢,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
“虽然凉掉了,但手艺挺不错的。”
“嗯。”
“当时也多亏了那个老板。有空拉若萍他们去照顾一下生意。”
“嗯。”
“炒面里的青椒和肉丝很好吃。”
这是张述桐最想说的。
不愧是他最爱的青椒肉丝盖浇饭的师父。
“其实有句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路青怜轻叹口气: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青椒这种蔬菜。”
“有点伤人了。”
“你好像突然很兴奋。”
“终于有进展了,难免会兴奋吧。”
张述桐看着玻璃,那里映出了两人的身影,玻璃中的路青怜不是多么清晰,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她终于将食物打扫干净,又有条不紊地将塑料袋系紧、收好,不像张述桐将垃圾随手揉作一团。
“所以,”张述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刚才是怎么区分这两袋炒面的?”
路青怜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扭过脸,似乎暖气都不足以抵消周身降低的温度。
“等等等等,”张述桐的汗毛雷达再次响了,“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吃,最差的结果也是吃成你那一份。”
路青怜眼中的温度依然没有回暖。
张述桐赶紧转移话题:
“反正都吃完了……”
可话没说完,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张述桐指指手机,示意正事要紧,他接了电话点开扬声器,里面传来学姐的声音:
“我现在已经出来了,方便说话吗?”
“方便,那张照片怎么样?”
“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和你说坏消息吧,以你的性子估计想先听这个,”学姐那边同样寒风呼啸,她顿了顿,“你可能要失望了,不是多么重要的照片,又或者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是出发前的留影,没有狐狸也没有其他异常,但把范围收窄到零四年的冬天,我能找到的也只有这么一张照片了。
“至于好消息,也多亏了你刚才的情报呢,如果你那位师母和摄像社的同学当年来过岛上,我看到的便是他们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学姐声音也微微雀跃:
“虽然找不出线索,但起码能认清那些人的脸,接下来就算调查也容易很多。”
“不是说不能拍照吗?”张述桐问。
“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听声音她好像得意地指了指脑袋,可惜隔着电话,看不到她的小动作,不过张述桐早知道学姐的记性比自己还要好。
“接下来的内容由我来口述好了。”
她的语气认真起来:
“那张合照应该是他们出发前拍的,背景是市里的码头,一行共有九个人,四男五女,时间就是大一的寒假,师母在第一排的第三个,不过,这里有另一个问题,虽然是个很小的问题,那就是她在合照中的衣服和雕像照那张不太一样。”
“是担心时间对不上吗?”张述桐问。
“嗯,不过考虑到是冬天,他们临出发前穿的是社团定制的外套,不排除是为了上相,后来会套上自己的衣服。
“接下来我尽量说得详细一点,照片上方有一个横幅,大意是纪念摄影社某一次社外活动,每个人都穿了一件蓝色的制服。
张述桐脑子却嗡了一下:
“蓝色制服?”
“嗯,你可以再通过手边的照片确认一眼,她羽绒服里面的衣服是不是蓝色的。”
张述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没有急着去看照片,因为重点不在衣服的颜色不对。
他突然想起了织女线上从地下室捡到的那张合照——
一瞬间好像有无数个线索在脑袋里贯通了,时隔五年,他终于找到了地下室那张合影的来历,这中间却足足跨越了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