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八零读书 > 马伏山纪事 > 第二百四十四章 魂牵梦绕

第二百四十四章 魂牵梦绕

    返厂后第一个周日,难得的歇息。我当日写了三千字的文字,这是一篇给北方作家创作中心的作业。写累了,便阅读新报纸。美美地睡一觉后,就去逛机场,还顺道在岗贝路买了几本南方新刊物回来欣赏。意义最深远的是回复了《江门文艺》编辑部组织的作者座谈会邀请函,表示有参加活动的意愿。并在晚上寄出去了,静待佳音。

    周一是父亲的生日。这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按照马伏山男办进女办出的风俗,父亲应该热热闹闹办一个生日,表示幸福地迎来了古稀之年。更让我惊讶的是,昨晚才寄出申请,今天中午就收到江门文艺座谈会通知,江门文艺的办事效率也实在让人佩服。应了时间就是金钱的深圳速度的传言,我抓紧写了一篇《扫米记》以示献礼与纪念。

    扫米记

    九月上旬,从秋色旖旎的故乡又来到仍如夏天烤人的广州。第一天上班,就有一辆大卡车驶入了厂门,停在成品仓库前的坝子里。几个装车的工友迫不及待地打开车厢后门时,我们都唏嘘了一声。

    我奇怪地问:“车板上怎么漏掉了这么多大米呢?”司机慢条斯理地回应道:“这算什么,我们老板对我们包吃包住,反正他赚到的钱也花不完。”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不管这些大米了。司机然后又接着半开玩笑地说:“不过,你可以扫下来,怎么做都行。”

    我避开那些年轻人复杂的眼神,径直到仓库里找来扫帚和铁锨,纵身一跃,上车后,躬身在车厢里细心地扫清扫大米。我小心翼翼扫着白花花的大米,心绪仿佛回到了故乡。

    前不久,家乡百年不遇的特大旱灾,撕心裂肺般敲打着心灵。三年的飘零后渴望平静的港湾,千多个大都市喧嚣日子让我尝够了钢筋混泥土的枯燥与生冷,希望享受田园风光和山间乐趣。.本拟于宁静中写几篇打工文学的小文,可回到大巴山深处,方才摇醒了理想的梦幻。

    火辣辣的太阳象发疯一样炙烤着故乡原本肥沃的土地,稻田里三根手指宽的纵横网状的裂口象毒蛇的嘴巴,农人目不忍睹,一见就掉泪。绿油油的稻秧、红苕、玉米,一天天打卷,翻黄,直至干枯,要是遇到火星子,准会一烧而光。起初,乡亲们决心要与老天爷斗争到底,在溪沟里引水,在堰塘里担水,等到小河沟断水了,堰塘也发裂了,最后就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从未断流过的龙王台老井上。面对几百人的生命之源,谁也不能破坏了规矩,那就是井水只供人畜饮水,否则,渴死了人,谁也担当不起责任。每天这里成了村子里最闹的地方,男女老幼都自觉地排队取水,有的挑着铁桶、木桶或胶桶。还有拿着饮料空瓶和磁盆的。深更半夜时,大家都累了,井边没有人,还是有人熬夜弄水救苗的,不过这种机会不是很多。我父亲就是其中的尝试者之一。他老人家虽然今年的农历八月四就进入古稀之年,且体弱多病,然而对庄稼怀有特殊的情感。父亲跟众多乡亲一样,为了得到几粒救命的大米,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脚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质朴的诗篇传诵了千多年,几乎家喻户晓,可是又有多少年轻后生,常常用他来警示自己爱惜粮食,尊重农人脸朝黄土背朝天披星戴月的劳动成果呢?

    车厢的大米不剩一粒地收收集在小口袋后,放在磅秤一量,足有10斤。几个工友看见这起眼的大米,再没有说话,只顾装车了。装完500箱成品帽,他们挥汗如雨,洗澡,听歌,各自享受周末。

    夜深了,我停下手中的笔,从口袋里取出大米的极少部分,用清水揉搓洗净,煮了一大锅稀粥,还舀了一小碗从家里带来的麻辣豆瓣酱。然后到职工俱乐部请来那几个装车后正在跳舞的工友吃夜宵。五个家伙毫不客气地端碗打饭,大口大口吃起来。

    我发话了:你们知道这大米从哪里来吗?

    有人说:这还用问,肯定是从市场买来的呀?我们不相信,你还会从老家带过来?

    我微笑着说:不对,家乡今年遭特大旱灾,想带米也没有可带的,就是有一点点,我也不忍心带走。

    几个年轻人都面面相觑。我接着说:你们不是亲眼看见我扫米了吗?

    连续几年都没有陪老人家过生日,他不怨我,但我还是过意不去,所以就写了这篇纪念文章。国庆将至,我绘制了专题板报的刊头画。美中不足的是患上感冒,头疼,喉咙发干,买点药服下才勉强支撑起身体,开展日常工作。正说感冒松了一点,可厂部开企管人员工作会,那空调开到20度,冷风直吹我的背梁,不久后,我失声了。我带着病痛,跟广州日报等报社写信,谈稿子情况。还跟覃校长写信,报告自己近期工作情况和打算。找到刘闯老乡聊天交流,谈安利直销业务。接到电话,得知罗老师已经从老家出发,让我做好接待准备,我放心了。也好可以向黎厂长交差了。

    我熬夜写成《山城金凤凰 翱翔搏长空》

    南下广州闯荡三个春秋,酸甜苦辣业已尝够。我懂得了什么叫乡愁,什么叫竞争,什么叫奋斗。白天打工,为高出老家几倍的工资拼死拼活,透支青春,含辛茹苦。其间,为圆那个文学梦,挑灯夜读,笔耕不辍,甚至闻鸡起舞。原以为我的这些功夫这般精神在家乡的同辈中屈指可数,故乡之行的感受,证实了我原来的自我感觉荒唐可笑。

    八月中旬,我冒着难退的暑气回归故里。途经县城逗留了一个礼拜。在这里有我许多的故旧朋友,同事同学,不得不在断线几年后造访叙旧。县城地处大巴山南麓,是拥有百万人的山区国家级贫困县中心,四面是高山,前河和后河汇聚于此,是山环水绕的半岛,波光潋滟,绿影荡漾,空气清新,风光旖旎,是公认的川东红色文化和生态皆备的旅游胜地。

    记得在故乡一所重点高中工作时,寒暑假星期日大多都在县城度过的,所以对小山城的朋友们熟悉深沉,同时,倾慕他们优裕的生活环境,把进城当作终生奋斗的目标。朋友们白天在人浮于事的机关里过着“一杯茶+一张报纸”的方式,时间大多泡在光线幽暗与歌声绵绵的舞厅里寻求刺,享受香味与性感的组合。我早在三峡归途轮船的音乐茶座里就设想回城后,邀请朋友们去卡拉OK的情景。可结果大出所料,请他们去大餐厅饮酒,可他们说那太奢侈。足膝谈心,侃大山都是在他们的书房里度过了快乐的分分秒秒。

    给我印象最深触动最大的要数在县广电局作编辑的徐生了。刚去老徐兄家里时,他正在观看新闻联播。聊到新闻结束后,他把我带到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柜,摆满中外名著,还有心理学社会学和历史学书籍,厚厚的几大本词典等工具书乖乖地坐在笔墨纸张俱全的书桌,随时等待主人的亲近。最使我啧啧称奇的就是他新近完的63万字的长篇小说《欲网》手稿了。摆谈中了解他后,我对他已刮目相看,自己简直感到汗颜。我那点小小收获算得了什么?

    徐兄刚投社会时只有高中文化底子。他高考名落孙山,没有进入复读大军,接了退休父亲的班后,做了学校的实验员。教职员中大学生成堆,他常常被鄙夷不屑的目光甜舔舐着。他没有在冷眼中伤痛,而变压力为动力。挤出业余时间报读函大,顺利获得了中文专科、本科文凭。他转岗为高中语文教师后,潜行于写作之路,在各级报刊发表文章近百篇,在小城小有名气,九三年他被调到了县广电局做编辑。这是他搞文学写作的天赐良机。为了完他酝酿多年的心理小说,先潜心钻研了青年心理学,在全国有影响的《家庭》和《人之初》等杂志发表专栏文章50多篇,不时收到稿约和各地读者来信。还开设了心理咨询热线电话,为普及健康方面的知识作出了不懈努力。

    谈兴正酣,零点钟声响过。话题回到了他的《欲网》。半尺高达千多页的底稿,六易其稿,抄写了好几遍,对一个业余作者来说,难能可贵,付出的心血就可想而知了。为完成自己的作品,他的工资和稿酬大部分都搭进去了。先后到几所大学翻阅资料,向心理学专家教授请教。我此时开玩笑:“怪不得,我从来就没有看到余兄腮帮子鼓起来过,原来是你长期当夜猫子的缘故。”《欲网》这部长篇,四川的文艺理论学者李教授给予了较高的评价。最后谈到小说的出版,余平摇了摇叹息:“先后到西安、昆明和重庆等地联系,出版社都要我预支5万元成本费,真是为难我了。不过,我还是信心十足,不想让它胎死腹中。”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