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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旁观者清

    很多事情,需要用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就会发现这件事会变得简单很多。

    柴米原本是为了鸡肉在宋青山家里丢了的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当局者迷。

    那如果换个思路,把偷东西这件事,用看热闹的思路去看,那就简单了。

    这就是旁观者清。

    这个问题的核心点就是故意这两个字。

    普通人偷东西和故意偷东西有本质区别,普通人偷指定更需要简单好上手的。

    就比如有些老头,闲的没事就去偷人家寡妇的花裤衩,没别的原因,因为寡妇没老伴的,家里一个人好欺负,也好偷,被抓了风险也小。

    那故意偷,就是特意的了。

    无论难不难,他都去。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柴米的话让屋里安静了下来。苏婉抱着老三,轻轻拍着,眉头还是没松开:“那…那能是谁呢?听着怪吓人的。”

    “姐,你说是故意的,那指定是跟咱家有仇,或者跟宋家有仇呗。”柴秀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筷子一放,“咱家仇人不多,老宅那几个算大头。宋叔…他家仇人可就多了去了,当会计的,得罪人还不正常?不过敢这么干的,胆子也忒肥了。”

    柴有庆坐在炕沿,闷着头,手里的烟都快烧到手指头了也没察觉。柴米刚才那几句话,像是把他点醒了,又像是让他更迷糊了。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柴忠孝那张阴沉的脸,一会儿是王慧蓉干瘪的手,一会儿又是柴忠明那副滚刀肉的赖皮样。谁都有可能,可又都觉得不像。柴忠孝要脸面,干不出翻墙偷鸡的事;王慧蓉没那力气;柴忠明……他倒是有胆子,可也犯不着偷这么多,他一个人哪吃得完?还容易露馅。

    “爸,”柴米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语气缓了点,“兔子套整好了没?”

    柴有庆这才回神,赶紧把烟屁股摁灭在炕沿底下:“啊…整…整好了。搁外头呢。你要那么大的干啥?套野猪啊?”他实在想不通,套兔子跟抓贼有啥关系。

    “让你干啥就干啥,问那么多。”柴米收拾着碗筷,没再多解释,“下午你该干啥干啥去,别瞎琢磨了。这事我心里有数。”

    柴有庆“嗯”了一声,没敢再问。他习惯了听柴米的安排,虽然心里还是堵得慌,但也知道瞎操心没用。他蔫蔫地起身,去院子里拾掇那些刚劈好的柴火棒子,把歪七扭八的归置整齐。

    柴秀凑到柴米身边,小声道:“姐,你真知道是谁了?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往外说。”她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好奇。

    柴米瞥了她一眼:“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去,把老三哄睡了,下午在家呆着,别瞎跑。”

    柴秀撇撇嘴,知道从柴米这儿套不出话了,只好抱起老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往东屋去了。

    下午,柴米照旧和往常一样,谁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到了点,王老板那个白羽鸡仍旧正常送了过来。

    仍旧还是二十只。

    那些鸡送到宋秋水家里的宋秋水都有点懵了,她问柴米:“咋滴,还搁我家?”

    柴米平静的说:“那要不搁哪?”

    “再丢了咋整?”

    “丢不了。”柴米趴在宋秋水耳边说道:“你别出去瞎嘞嘞,等会晚上,你这么这么整……”

    柴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随后还嘱咐道:“你就和没事人一样,可别闹腾。谁要问你,那丢鸡的事,咋样了,你就说你有钱,扛祸害。”

    宋秋水倒吸一口凉气:“我扛丢他姥姥……我又不是资本家。”

    “丢了算我的。”

    “算我的我也没钱……”

    柴米随后从宋秋水那里回来了。

    宋秋水以为她回家了,也没多问。

    柴米刚走,就有那不开眼的看热闹的假装来串门。

    四五个大妈路过门口,就假装进院子看见宋秋水家里新盖的仓房。

    “哎呀,秋水你可出息了。这家伙的,盖这么大库房,得花不少钱吧。”

    “秋水从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好。这大棚子盖的,亮堂。这能放不少东西了,连驴车都放下了,这要下雨阴天的,老得劲了。”

    “对了秋水,我早晨听说你们家那个……昨晚招了贼了?咋样了?谁干的?咋这么缺德呢?这都啥人啊,还偷你们家东西。”

    宋秋水撇撇嘴:“没丢啥,他们就吵吵罢了。丢了我还能今天继续买啊……”

    宋秋水说着话指着那刚送过来不久的白羽鸡:“二十只鸡,刚送过来。你们道听途说罢了……再说了,那鸡也不值钱,就算谁要吃啥的,拿走两只我也不心疼。我宋秋水现在发达了,别的不说,我都觉得刘长贵该往后退退了,我现在就算不是村里首富,我也是首富前三了。有钱……”

    众人就笑。

    私下里窃窃私语。

    “这丫头还那样,就知道吹牛逼。还打马虎眼呢,说自己家没丢,这是怕丢人啊,连实话都不说了。”

    “可不是咋滴。丢了就是丢了,她还不承认。生怕别人说她丢东西了。这不是那啥来着……自己个糊弄自己呢吗?”

    “人要脸树要皮的,她是怕别人笑话她丢东西了,不敢说……”

    众人窃窃私语,宋秋水也装看不见,一口咬定:反正我家没丢东西,顶多是记错了,闹了乌龙。

    众人看破不说破,不过都觉得宋秋水确实好像有钱了,丢点东西不当回事了。

    而另一边,柴米却拐了个弯,回到家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

    之后到了供销社买点东西。

    供销社的员工正跟人聊天,看见柴米进来,笑着打招呼:“你好,要点啥?”

    “买点盐。”柴米说着,眼睛在货架上扫了一圈,“再…来几个最粗的捕兽夹。”

    “捕兽夹?”老板有点意外,“要那干啥?家里招黄鼠狼了啊?”

    “嗯,结实点的,越大越好。”柴米付了钱,接过盐和好几个粗糙的捕兽夹,塞进倒骑驴的车斗里,用破麻袋盖好。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柴秀正帮着苏婉烧火做饭,柴有庆蹲在牛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牛添草料。看见柴米回来,他赶紧站起来,搓着手:“回来了?那捕兽夹…干啥用?”

    柴米没理他,把倒骑驴推进院子放好。她走到库房后面,就是宋家后墙对着的那条窄巷子。这里平时少有人走,地上除了牲口的蹄印,就是些杂草。柴米蹲下身,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仔细看着墙根和地面。翻墙的痕迹已经不太明显了,但靠近墙根的一小片泥地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其中一个特别深,鞋底前掌似乎磨损严重,形状有点怪。柴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大小,心里更确定了。

    她站起身,对跟在后面的柴有庆说:“爸,把你弄的兔子套拿来。还有,去灶膛里扒点草木灰,要细的,多弄点。”

    柴有庆虽然满肚子疑问,还是赶紧照办。他把几个用粗铁丝拧成的大号套子拿过来,又用簸箕装了满满一簸箕还带着余温的草木灰。

    到了天黑了。

    柴米悄悄的去了宋秋水家里,之后和宋秋水说了话,便悄悄地走到宋家后墙根下。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大号捕兽夹的触发机关撑开,调整了弹簧的力度,确保足够紧,然后分散着埋在墙根下松软的泥土里,用薄薄一层浮土盖好,只露出一点点不显眼的圈口,正对着墙上可能落脚蹬踏的位置。做完这些,她又把那一簸箕草木灰,沿着墙根,均匀地、薄薄地撒了一层,特别是那几个可疑脚印附近,撒得更仔细。灰白色的细灰落在深色的泥地上,不仔细看倒也不明显。

    农村确实有这个习惯,把那些烧火剩下的灰乱倒。

    柴米把灰放到这里,基本上也就没人能看见下边有捕兽夹了。

    随后又在旁边弄了几个兔子套。

    可谓是机关重重了。

    “嘶……柴米,你这整这么多,万一我爹我妈看不着踩着了,这人不废了?”

    “你不好不让他俩出来?”柴米说道:“对了,你二舅姥爷走了没?”

    “走了。”宋秋水嘿嘿嘿一笑:“那老登让我给气跑了,说这辈子不来了。”

    柴米把灰撒匀实了,又捡了几块碎石头虚虚盖在捕兽夹上头,这才拍掉手上的灰土。宋秋水跟在她屁股后头,伸着脖子看那几处不起眼的陷阱,小声道:“这能行?万一夹着野猫野狗咋整?”

    “夹着啥算啥。”柴米语气淡得像水沟里的死水,“总比白丢二十只鸡强。对了,你家狗子今晚可整物资里边呆着,别出来,要是夹着狗子,我可赔不起。”

    随后柴米又整个了绳子,上边系上几个小铃铛,一旦有人碰了捕兽夹倒了,铃铛就会响。

    柴米拍掉手上的灰:“让你爹今晚别睡,在屋里等着。有动静也别冒头,等铃铛响。”

    宋秋水点头:“行!我爹憋一肚子火呢,指定精神!”

    “狗都关好,别出声。”柴米又叮嘱一句,转身往家走。

    天黑透了。

    月亮被云遮住,院子里黑得厉害。

    屋里灯早就灭了。

    宋青山躲在炕头底下那边,闷头抽着烟,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这贼啥时候来呢?万一今晚不来,咱们不是白蹲一宿了?”

    孟氏攥着衣角,小声问:“秋水,你说那贼就那么不要脸,今晚还来?”

    宋秋水也趴在窗边,紧张地盯着黑漆漆的后院:“妈,柴米说了,贼要是惦记上了,指定还得来。咱家库房新盖的,显眼,他尝着甜头了,能不惦记?再说了,柴米都说‘肯定来’,肯定有谱。咱就按她说的,灯也灭了,狗也关好了,爹也猫这儿了,就等着铃铛响呗。”

    宋青山把烟头狠狠摁在炕沿下的砖缝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哼,有谱?我看是瞎折腾!那捕兽夹是闹着玩的?夹着人腿脚就废了!”话虽这么说,他身子却往前倾了倾,耳朵竖得更高了,眼睛死死盯着窗外。

    夜,死寂。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院子里静得吓人。

    时间一点点爬过,每一分都像拉长的皮筋。

    宋青山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感觉那贼今晚怕是不会来了。

    他刚想活动下蹲麻的腿脚......

    “嗷!!!”一声变了调的、非人般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宁静!那声音充满剧痛和惊骇,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夹住了!”宋秋水猛地从炕上弹起来。

    “我的娘啊!”孟氏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咋感觉比夹到我自己个的腿都疼呢.......”

    这声惨叫,瞬间让宋秋水一家人都精神起来了。

    宋青山骂骂咧咧的拿着手里的一根棍子,随后拿着手电筒,蹭的一下,就出去了。

    宋秋水也忙着往外跑。

    结果却被孟氏一把拉住:“秋水,你别去了,都不知道那贼是谁,万一他被夹住了,下了狠手,碰着你咋整?”

    孟氏是担心宋秋水万一被贼给伤着,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宋秋水虽然比病秧子柴敏身体好一些,但是也是瘦瘦弱弱的,属于那种骨感的人。

    身上也没多少肉,重活也做不了。

    典型的一个“小家碧玉”,抓贼这种事,她身体太弱,万一那人困兽犹斗,免不了要挣扎。

    谁知道小偷有没有带家伙啥的......

    “哎呀,妈呀,没事的。这边这么大动静,一会儿柴米他们也来。再说了,咱家出事,我二叔他们还有咱们个人家这些人,都能来的。没事的……”

    宋秋水说着就出去了。

    孟氏看拦不住宋秋水,便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宋家院子大,也够宽敞。

    屋子后边其实也挺大的,而且由于家里几口人都不怎么干活,也没怎么堆太多柴火。

    空空荡荡的。

    宋青山奔出来之后,拿着手电就跑到了后院。

    果然,一个人弓着身子,手使劲的掰那个捕兽夹呢。

    疼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宋青山听着都觉得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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