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山城不大,中央的坊市都是扎堆的商铺,建筑密集,人多热闹。
而佛跳墙也不愧这个名字,让佛都动心,令那些不守清规的和尚顶着个光脑袋往爬满红杏的墙头上出溜儿,随着文火慢慢熬煮,那一股浓郁又不失层次的味道很快布满周围的大街小巷。
浓香扑鼻,却不会让人闻久了生厌,仿佛每过一会儿,这香味就会发生变化,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周围的老人都知道,老掌柜被逼走了,酒楼有外乡人接手,昨天还跟碧海赌坊的老板打了一架。
这里的老人对当年那个说书的清秀少年多少还有些印象,可怎么也想不到是故人归来。
所以按理说,昨天接手,原来的厨子小二都不在了,今天就贸然开业,而且随时都可能再械斗一场,周围的普通百姓可不敢立刻上门,生怕殃及池鱼。
哪怕这鸿运酒家的老招牌并没有更换,仍然那么亲切,但这开业首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生意。
不过,佛跳墙的大瓮往这街上一放,熬煮八个小时,意味着这股浓香会一直萦绕不去,周围的人多待一会儿都能淹入味儿了,这就像是一个活招牌,时时刻刻吸引着周围百姓的注意。
哪怕这些人心里肯定还在犹豫,可口水这东西是不受主观意识控制的,所有在鸿运酒家周围百米的人,都时不时不自觉的咽口水,哪里还能集中精神。
不多时,也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鸿运酒家门口又贴出一个告示。
‘鸿运酒家今日重新开业,酉时晚市开张,凡来我酒楼之宾客,皆送镇店之宝佛跳墙一碗。
本店菜单如下:九转大肠、葱烧海参、八宝冬瓜盅、蜜汁叉烧、蟹粉狮子头、三套鸭、开水白菜、东坡肘子、剁椒鱼头、霸王别鸡、鸡汤氽海蚌、爆炒爽脆、叫花鸡、虾爆鳝背、冰糖炖甲鱼、一锅山海。’
洋洋洒洒十六道菜,分别来自于后世的八大菜系,这些菜大部分在这个时代都还没有出现,对宋代人来说闻所未闻,但看这名字就知道必是佳肴。
再加上这香的让人无法忍受的佛跳墙托底,所有人都知道鸿运酒家绝非昔日可比。
因为时间仓促,佛跳墙必须八个小时才够火候,所以今天只能晚市时才开张,但有这八个小时佛跳墙香气的不断轰炸,在这小小固山,没过多久就已经是人尽皆知。
武成玉一直躲在后堂,在阿苦严令之下,总算不吹唢呐了,现在正盯着愁眉苦脸的郭靖不断练习。
至于阿苦,现在就围着佛跳墙转,烧饼已经去后厨准备了,看火的重责就交给了乐此不疲,口水横流的阿苦。
鸿运酒家外面一直有归云庄的人盯梢,不断将这里的情况报上去,引得陆乘风和曲灵风一阵狐疑,这个莫苦难道真的是回来开酒楼的?他们丐帮不是都喜欢待在城隍庙吗?
太阳逐渐西下,经过一天的美味侵袭,固山城里的人都再难克制,就在此时,酒楼前又贴出一个告示。
‘鸿运酒楼开张大酬宾,凡今日来我酒楼用餐者,享受五折优惠,另有精彩节目,不容错过。’
这下固山城的老饕们再也顾不上碧海赌坊的威胁,反正不欠赌坊的债,赌坊也没理由随意欺压,只等着门口高悬的两挂鞭炮响起,就能立刻涌入酒楼。
也正在此时,固山城门口出现了三个身影,两女一男,都是十来岁的豆蔻年华,慢慢悠悠的向城内走去。
为首之人身形娇小,走起来却蹦蹦跳跳,只有少女的轻盈矫健,而无半分柔弱,她肤色雪白粉嫩,瓜子脸,眼睛漆黑灵动,又带着三分狡黠,只是眼波稍一流转,就好像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海边的三月天气稍寒,她穿着白色貂裘,头上金环束发,脖子上还有一串发出淡淡光晕的明珠,足蹬绣花小鞋。
整个人说像仙女,却多了几分娇美顽皮,说像精灵,偏偏有着些许清丽脱俗,仿佛世间美好都落到了她一人身上。
只不过这个姑娘脸上可不怎么高兴,正撅着小嘴,不停地数落着别人。
“这个臭师兄,坏师兄,怎么每次我们翘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也不抓我们回去,就是不停的突然出现,又立刻消失,我们怎么跑都跑不掉,烦死了。
小英子,我问你,是不是你当了叛徒,偷偷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我这一回可是仔细规划了线路,明明天衣无缝的,怎么就瞒不住小师兄。”
旁边的少年比这姑娘高出一个头,身形健硕,皮肤略黑,不算俊美,但也是浓眉大眼,气质偏憨厚,此刻表情很委屈。
“小师姑,真的不是我,你知道冠英最听你话了,我怎么敢当叛徒,实在是默风师叔武功太高了,我们怎么都瞒不住他的。”
“我就不信了,咱们三个人都斗不过他一个冯默风,明明看长相就知道我比他聪明多了,没道理骗不过他才对。
小韵,你说是不是,每次翘家,逃不出百里就会被臭师兄给拦回来,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固山,我不服。”
第二个姑娘看上去很文静,一身杏黄色的长袍,头上是一根翠绿的玉簪,长相也偏小家碧玉,小鼻子小眼睛非常可爱,但是眼角眉梢之间也带着几分古灵精怪,她瞄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照我看啊,冠英他肯定不敢背叛我们,但是他太笨了,必然露出不少马脚,小师叔只要盯着他,咱们三个就都跑不了,小师姑,要不下次就咱们两个一起跑,不带冠英这个笨蛋。”
少年一听,脸色通红:“不行,我爹说过,闯荡江湖很危险的,我必须跟着,否则谁来保护你们。”
这三个人为首的就是黄药师的女儿黄蓉,论起来是武成玉的表妹,也是这世上唯一跟他有血缘关系之人。
那个杏黄色衣衫的少女是曲灵风的女儿曲韵,托武成玉的福,她没有因为亲眼看到父亲被杀而吓傻,世上少了个傻姑,多了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
最后这个憨直的少年,则是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与原著中相比,他自幼拜入桃花岛门下修习绝学,相比那个太湖水盗头子,此时的武功绝不可同日而语。
黄蓉如今已经17岁,不再是原著中那样一个人在岛上孤苦伶仃,黄药师平时不太理他,最后一气之下离开桃花岛。
现在的黄蓉,从小有陆冠英和曲韵两个小伙伴陪着,还有三个师兄小心照料,生活并不孤苦,只不过现在也到了叛逆期,总是跟黄药师对着干,搞生气了就想离家出走,又总被冯默风给抓回来。
但从小有这么多人宠溺,小黄蓉的性格比原著中多少还是娇纵了些,听到陆冠英的话当即怼了回去。
“哼,你的武功很高吗,从小练劈空掌,我每次使落英神剑掌你都节节败退,真要是有事,你也能保护我?”
陆冠英脸上青筋都出来了:“我那都是怕伤了你,师祖说了,你练功不用心,内力浅薄,我如果全力出手伤到你了,我爹肯定会揍我的。”
他们两人差着一辈,从小感情深厚,实际上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好朋友也会斗嘴,陆冠英长相极似陆乘风,但少了些书卷气,更加憨厚,每次斗嘴都只能面红耳赤。
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打圆场了,曲韵就是两人最好的粘合剂。
“好了,冠英他其实一直都是向着我们的,小师姑你再说他他就要哭了。”
“略略略,爱哭鬼。”
“我才没哭呢,我只是跟你讲道理。”
曲韵拉住黄蓉的手:“小师姑,我们总算回固山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回桃花岛,可是我饿了怎么办。”
黄蓉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作响:“好了,小英子,我不生你气了,但你今天要请我们吃饭,必须吃最好吃的,反正我就算瘦了,我那个爹爹也不会关心的。”
六月天的雨,晴的也快,看到黄蓉不生气了,陆冠英也立刻恢复正常。
“固山的东西我都吃腻了,不如我们去归云庄吧,让厨子做八宝鸭吃。”
三个小伙伴准备去城西归云庄,路过坊市时立刻闻到了佛跳墙的浓郁香气,一时间口水直流,小肚子更瘪了。
黄蓉眼神瞬间睁大:“天啊,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固山难道有我没吃过的东西,走走走,闻到这香气,八宝鸭我都没胃口了。”
她拉着陆冠英和曲韵立刻冲进坊市,此时也正好是鸿运酒家晚市开张的时候,三个小家伙正好听到开业鞭炮响起的声音。
他们来到鸿运酒家门口,曲韵很是诧异:“鸿运酒家,他们家的东西咱们都吃腻了,难道还有什么没吃过的。”
黄蓉指着鸿运酒家门口那个大瓮:“这就是佛跳墙,好古怪的名字,听都没听过,闻这味道就知道差不了。”
此时鸿运酒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随着鞭炮燃尽正准备进酒楼大快朵颐,一帮人蜂拥而进,黄蓉拉着两个小伙伴施展轻功在人群中钻进钻出,第一时间占据了一张桌子。
几个由背嵬军扮做的小二在大堂中游走,黄蓉在外面跑了一天,此刻饥肠辘辘,当即点菜。
“先来你们这个佛跳墙,一人一份,然后我要这个八宝冬瓜盅、蜜汁叉烧、蟹粉狮子头、开水白菜、霸王别鸡、鸡汤氽海蚌、爆炒爽脆、虾爆鳝背、冰糖炖甲鱼、还有一锅山海。”
小二提醒道:“女客官,我们的菜分量不小,这么多恐怕你们吃不完。”
旁边的陆冠英当即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你只管上,我们付的起。”
开饭馆自然客随主便,小二当即下单,先是三碗佛跳墙送到了黄蓉三人面前。
就在他们准备大吃特吃时,突然听到酒楼大堂东南角有人拍击惊堂木。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商二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金宋几行名姓,北望无数荒丘,
前人播种后人收,说什么龙争虎斗。
小子郭靖,今天来给诸位客官说一段书,就说说这古今那些负心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