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铁龙立于天上，剑圣沉寂于破碎的大地之下。
随着今日这场战斗的落幕，熔铁之王的凶名，必将席卷塞尔荒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跨越山川与森林，传向更遥远的国度。
眷属们的眼中燃烧着对它们首领的崇拜与狂热。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震天咆哮不绝于耳。
对面，跟随传奇剑圣而来的人类军团，此刻却是一片死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无数士兵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战意和纪律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们实在没料到这个结果。
一个在王国中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一位传奇。
就这样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降者生！逆者死！”
高空中，以铁龙索罗格和红龙萨曼莎为首的龙群盘旋咆哮，巨大的龙翼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将下方的人类军团完全笼罩，同时，地面上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怪物军团也开始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推进，大地随之不断震颤，仿佛在为这支胜利之师擂响战鼓。
不知是哪个士兵最先崩溃，哐当一声丢下了手中的长矛，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哐当！哐当！哐当——！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金属武器撞击地面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
前排身着重甲、原本应是中流砥柱的战士，后方紧握长弓的射手，甚至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随军法师……他们面无人色，纷纷丢弃了武器，如同潮水般跪伏下去，身体颤抖。
少数几名尚有血性的军官试图厉声呵斥，重整秩序。
但他们微弱的声音，在军团整体的崩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很快，他们自己也在令人窒息的龙威与绝望氛围下，颓然放弃了抵抗，最终选择屈服。
不久后，龙群率领着熔铁部落的军团战士上前，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收俘虏，收缴堆积如山的武器，清点整合各类军用物资。
铁龙索罗格与红龙萨曼莎振动双翼，飞上更高的天空，簇拥在红铁龙的身旁。
萨曼莎从鼻腔里喷出灼热的火星，兴奋地甩动着尾巴，仿佛胜利的荣耀属于她自己。
她骄傲地宣告：“区区人类传奇，在我们伟大的熔铁部落面前，也只能化作历史的尘埃，成为熔铁威名的垫脚石！等我萨曼莎也达到20级，也要亲手杀一个传奇，将这项壮举铭刻在我的龙之传承里，让后世龙裔传颂！”
铁龙索罗格瞥了她一眼，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
“瞧瞧伽罗斯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势。”
“这一战虽然赢了，但也赢得绝不轻松，你20级去挑战传奇，恐怕是给对方送材料的。”
他说着，转向红铁龙，问道：“伽罗斯，你的伤势具体如何？”
红铁龙身上的铠甲已经褪下，气焰也已经收敛。
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剑痕遍布他雄健的龙躯，几乎找不到一片完好的鳞甲。
许多地方皮开肉绽，甚至能看到其下微微蠕动的肌肉与开裂的骨骼。
他威严厚重的面甲上，也被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裂痕，仿佛再深一寸就会伤及颅骨。
他的一只龙角被削断了一大截，断口处光滑如镜，而最严重的，莫过于他胸腹之间那个前后通透的血洞，边缘焦黑，内部不断有黑红色的气焰在燃烧、交织。
伽罗斯说道：“伤势不轻，尤其是还有些剑气残留在体内，恐怕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索罗格沉思片刻，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面对的不是剑圣，而是其他职业途径的21级传奇，比如一位传奇施法者或者传奇游侠，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和之前的战斗经验，能有稳赢的把握吗？”
伽罗斯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他并没有因为刚刚斩杀一位传奇而盲目自信，稍作沉吟后，微微摇了摇头。
“不一定。”
他客观地分析道：“与不同类型的传奇战斗，情况会截然不同。”
“保守估计，平手的概率或许会更大一些，稳赢……我无法保证。”
不同途径成就的传奇，有着迥异的战斗风格与杀手锏。
就以刚刚死去的剑圣为例。
他的传奇领域被伽罗斯以蛮力强行击溃后，其人类之躯在防御和生命方面，与伽罗斯相比确实显得脆弱不堪。
这很正常。
传奇人类的身体素质虽然会随着生命层次的跃迁而大幅提升，但通常依然无法与20级的巨龙相提并论，更何况是伽罗斯这种经过一次次适应进化，肉体强度远超同类的怪物。
但是。
这位剑圣的攻击之强，也让伽罗斯付出了一条‘命’的代价，浑身战损，伤势严重。
伽罗斯一向引以为傲的防御，在剑圣的剑锋面前，简直脆弱得如同纸张。
此外，他身上如此密集的伤势，不仅仅是因为他体型庞大、目标明显，也不仅仅是因为剑圣的攻击速度太快难以完全闪避。
关键在于，剑圣的攻击蕴含着某种‘必中’的特性。
伽罗斯可以靠着速度和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心脏、头颅、眼睛等绝对要害，但对方的每一道剑芒，最终都落在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上。
包括剑圣最后燃烧生命的至强一击，伽罗斯同样无法完全避开。
它最初锁定的，是伽罗斯的脑袋。
伽罗斯倚仗进化后双翼带来的瞬间爆发速度进行极限腾挪，才避开了这个致命要害，使得剑芒最终洞穿了他的胸腹。
否则，若是脑袋被一击打没，即便是他体内的龙玉，恐怕也难以起死回生。
‘几乎无视物理防御’以及‘攻击必然命中’……这两种特性组合在一起，已经非常可怕，也就是伽罗斯的身体属性也强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才能硬生生扛着剑圣攻击，打破对方的领域，再一鼓作气将其彻底杀死。
但凡他的身体属性或者恢复稍差一些，恐怕早已在领域破碎之前，被剁成臊子了。
不过，就是因为传奇如此之强，才显得逆伐传奇的红铁龙如此不可思议。
在他之前，整个贝尔纳多星球上有记载的凡物逆伐传奇事例，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包括洛瑟恩圣王，20级之时也只是和一位传奇打成了平手。
另外，伽罗斯通过传承知识，知道了那些特性的由来。
凡物在生命升华，抵达传奇境界之时，不仅能感悟天命塑成领域，同时，也有机会将自身原本掌握的某些极其强大的技能，或者说专长，进行蜕变与升华，使其成为更加强大的‘传奇特性’。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每一位传奇强者所拥有的特性都不是完全相同的。
即便以后再遇到一位同为21级的剑圣传奇，对方或许就不具备无视防御和攻击必中的特性，但很可能拥有其他同样棘手的强项。
关于传奇特性，在不同的传承和记载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叫法。
专长，模版.名称不一而足，但其所指代的概念大致是相同的。
同时，传奇特性的数量与强度，通常会随着传奇境界等级的提升而逐渐增多、增强，同时也与传奇生物本身的天赋潜能息息相关。
一位传奇在同等级别中是否强大，其特性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比如，按平均来算，传奇龙类的特性数量必然超过同级别传奇人类。
“任何一位传奇，无论其种族与职业，都绝不可小觑。”
“说不准某个看起来普通的传奇，具备某种特性，会非常克制我呢？”
伽罗斯没有因为战胜一位传奇剑圣而产生骄傲自满，他的心态依然沉稳。
同时，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滋生。
“我的适应天赋，能否针对传奇特性起作用？比如，能否进化出对应的传奇抗性。让那些麻烦的特性在我身上效果减弱，甚至……完全失效？”
他内心思索着。
这无疑是一个极具潜能的进化方向。
可惜，现在显然没办法找一位活着的传奇来配合他进行这种尝试，只能留待以后，看是否能有合适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铁龙索罗格垂眸望向地表上那些黑压压一片的俘虏，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这些人类俘虏，数量不少，我们该如何处置？”
萨曼莎立刻凶相毕露，龙瞳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提议道：“杀了！把他们全部变成灰烬！用他们的鲜血与哀嚎，来宣扬我们龙群的无上威权，让所有敢于窥视塞尔荒野的人，都清楚地知道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她充满杀意的提议，直接被索罗格和伽罗斯同时忽略。
红铁龙思索了几秒，说道：“先看看，西奥王国是否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来赎回他们的这些士兵。”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以杀戮和残暴为乐的恶龙。
只要条件合适，利益足够，他也愿意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这往往比单纯的屠杀能带来更长远的好处。
“死了一位宝贵的传奇，这么多士兵被俘……他们不一定能咽下这口气。”
铁龙索罗格低声说道：“持续了数十年的相对和平之后，塞尔荒野这片土地，恐怕很快就要再度被战争的硝烟所笼罩了。”
萨曼莎闻言，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好战的火焰。
“荒野是属于我们的！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永远是！”
“谁想从巨龙的口中夺走领地，那就必须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这或许不会立刻爆发，但它无法避免，终将到来！”
看到伽罗斯能干碎传奇后，她的谨慎和智慧消退了，现在满脑子血流成河的想法。
红铁龙没有对此发表更多看法，他只是缓缓抬首，望向了遥远而静谧的天空。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优先使用了九龙魔药和金龙娜莎借予的铠甲这些外物，而非第一时间使用癫火与狂怒态，没有选择孤注一掷掀开所有底牌。
除了感觉没必要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始终有种感觉。
——天外有眼。
他与传奇剑圣的这次对决，说不定整个过程，都被某颗高悬于天际的魔法卫星尽收眼底，记录了下来。
自从知道星象仪的存在之后，伽罗斯就经常会考虑到这种可能性。
艾琳娜用它为熔铁部落提供了不少便利，但说不定也有其他人用类似的东西，在暗中针对着他。
要知道，不止是洛瑟恩王国有魔法卫星监控网络。
其他稍具规模的王国，或多或少也拥有类似的技术或魔法装置。
即便在数量和质量上无法与洛瑟恩媲美，但用于监视塞尔荒野这片土地发生的重要事件，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具备反侦察效果的炼金造物，要提上日程了。”
收回目光，伽罗斯心想着。
他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被直播。
这时，两道金色龙影振动双翼，飞上高空，靠近了过来。
金龙阿尔贝托脸上带着遗憾之色，说道：“伽罗斯，我后悔了，我当时就应该坚持与你并肩作战！如此一来，这份逆伐传奇的壮举，也将有属于我阿尔贝托的一份荣耀，足以在我的龙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旁边，金龙娜莎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
“什么感觉？杀死一位传奇，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甩动着金光闪闪的尾巴，迫不及待地连声询问红铁龙。
“当你用龙爪悍然击碎传奇赖以成名的领域，有感到热血沸腾、灵魂都在颤栗吗？”
“当你最终将他拍死在大地之上时，有没有一种掌控生死、践踏传奇的绝妙感觉？”
坦白来说，并没有。
伽罗斯的战斗目的向来纯粹而直接——为了赢得胜利，为了达成战略目标，为了向所有潜在的敌人展示自己的肌肉与獠牙。
战斗本身的过程与感受，并非他追求的重点。
不过，在娜莎充满兴奋与无比期待的注视下，伽罗斯决定不做扫兴的龙。
他咧开嘴，说道：“当然，感觉非常好。”
娜莎闻言，眼中顿时精光大放，尾巴甩动得更加欢快了，激动地说道：“你是穿着我借予你的铠甲取得的胜利！”
“从某种层面上说，相当于是我们两个一起战斗，联手干掉了一位人类传奇！”
“这荣耀，有我一份！”
伽罗斯点了点头，配合道：“嗯，可以这么说。”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金龙娜莎急忙说道：“对了！我的铠甲呢？快把它还给我，我要赶紧穿上，好好感受一下上面残留的余温与气息！那一定是无比美妙的滋味！”
伽罗斯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将铠甲递还给了娜莎。
娜莎迫不及待地将其穿戴在自己身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品味铠甲上残留的，属于伽罗斯的气味与战斗的炽热气息，然后微微闭合双目，脸上露出了无比陶醉与满足的神色，仿佛身临其境般回味着那场战斗。
但很快，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娜莎猛地睁开双眼，低头仔细审视身上的铠甲。
只见原本应该完整华美的铠甲上，多出了一个非常显眼的巨大破洞，周围的防御符文因为结构被破坏而断裂、熄灭，黯淡无光。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红铁龙解释道：“剑圣最后的搏命一击太强，超出了铠甲的承受上限，将它破坏了，好在，我最终替你杀了剑圣，让他为毁坏这套珍贵的铠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面，金龙娜莎经过短暂的错愕与心疼后，迅速回过了神来。
她喃喃自语：“怪不得，父亲刚才连续发来传讯，他或许是感受到铠甲破碎了。”
阿尔贝托问道：“老东西说了什么？”
娜莎微微摇头：“伽罗斯和传奇的战斗正激烈，我看的尽兴，嗯.所以全部拒绝了。”
她尝试着主动与远在伏波龙域的老父亲传讯。
但是，所有她发出的传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似乎，那边正在心无旁骛的做着什么事情。
旁边，阿尔贝托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面色一变。
“伽罗斯，以后有机会再见！”
“本龙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关乎龙生的大事要处理，必须先走一步！”
他话音未落，已经急不可耐地拍打着龙翼，周身金光闪耀，就要溜走。
然而，娜莎的反应更快。
她闪电般伸出龙爪，一把死死抓住了阿尔贝托的尾巴末端。
“放开我！”
阿尔贝托气急败坏地挣扎低吼。
娜莎拽住他的尾巴，低声道：“闭嘴，蠢货！现在才想起来跑？已经来不及了！你还是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待会儿该怎么编个像样点的理由吧。”
这时，红铁龙已经抬首望向了遥远的西方天际，目光凝重。
在他的视野尽头。
一颗无比耀眼，仿佛由纯粹金色光芒构成的流星，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撕裂长空，蛮横地搅碎沿途一切云海，以可怖速度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逼近而来。
每一个瞬间，金色光芒都在视野中急剧放大，变得愈发清晰。